寶玉出來時,正聽薛阿姨說:“老太太放心,白大夫已來了,正在外頭候著。若再有甚麼不放心的,使他出去看看就是了。照我說,林女人福分深厚,很不必老太太擔憂。”
坐了一時,正將鸞鳥釵往頭上簪的時候,抱琴道:“女人,寶二爺來了。”
王夫人問道:“吃緊忙忙的,往那裡去?”
寶玉正等著這一聲,想往賈母房中去看黛玉。當下應了,起家往外去。正趕上邢夫人並王夫人,退後半步,與他們見了禮。
堂下襬著幾個繡凳,右首往下,倒是迎春、探春、惜春。右手往下,乃是史湘雲、薛寶釵。另有薛阿姨,也在一側,挨著賈母坐了。
寶玉癡癡搖首,道:“未曾。”
那寶玉內心掛念著黛玉,偏襲人說得又在理,當下心覺兩難。腦中又渾渾噩噩,尚未腐敗,竟任由她拉著出來了。
“林mm既然好,你又如許地歡樂。我這裡倒有個彆例,好叫她長悠長久陪著你。”
寶玉已垂垂回過神來,聽了這話,當下道:“大姐姐的話,我天然是聽的。”
他如許的性子,元春天然推測了。也不惱,隻又問他:“寶玉,我且問你。林mm,好不好?”
裡間細語聲聲,寶玉繞過一扇落地大屏風往裡,賈母、林黛玉等人,皆在其內。隻見賈母坐在一架黃花梨木雕壽星翁做壽的貴妃榻上,摟著黛玉一併坐在上頭。黛玉斜斜坐著,正低著頭入迷。
“是甚麼體例?”寶玉正不耐黛玉來來去去,叫他經常馳念。伸手將元春一隻手握住了,目色誠心:“好姐姐,奉告了我罷。”
前文說到,一行人自擁著黛玉去了,隻寶玉一個,呆立在那邊,也不知在想些甚麼。站了一時,隻見那邊過來一個穿桃粉色小襖的丫頭,恰是襲人。她因見黛玉等一行人疇昔,偏不見寶玉,故一起尋過來。到了這裡,卻見寶玉呆呆站著。
賈母道:“話雖如此,到底還是該叫大夫看了,才叫我放心。偏又是那樣的處所,白大夫倒是瞧不得了。假如不是今兒元春出閣,原該當往宮裡遞牌子,請個女醫出來瞧瞧纔是。”
寶玉道:“回太太,我往老祖宗房裡去。”
寶玉這纔去了,倉促進了院子,又往屋子裡去。
言儘於此,寶玉到底年幼,不堪多言。
寶玉那裡信她,聽黛玉未曾哭,心下略鬆,覺著大略不是大變亂。也未幾言,回身就往裡間去。
元春溫聲笑道:“這個麽,也不難。你林姑父,原是最會讀書的。文采風騷,當日高居探花,聽聞老太爺見之邊幅堂堂,兼才高八鬥,這纔將掌上珠,林姑母相許。我們姑母,在家時老太爺最愛她。姑母又是聰明的,竟讀了很多書。這是遠的,近的有你林表兄,我見你也愛與他說話。聽聞玦表弟早早開蒙了,現在更拜入陳大人門下,當之無愧的少年出眾。如此家世,你若不細心著讀書,再成了個木疙瘩,隻怕林姑父他們,要拘著林mm,不準你多和她說話……”
說著,一徑拉著他出來了。
元春說了這些,便堪堪愣住,隻留著她自個兒去想就是了。
黛玉彆開首不看他,“無妨事。”
寶玉坐在凳上,呆呆想過一回。又覺有理,又覺不對,實在兩相扭捏。偏未想透,那廂抱琴又道:“女人,大太太、太太來了。”
寶玉不說話,隻拿一雙眼望著她。元春曉得寶玉平日有癡症,亦不上心,隻拉著他的手,二人一併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