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百裡這書房中早有備下容小兒描紅抄書的長榻寬案,正與半月前霍青為他換的紅木書案並列在窗畔。
霍百裡看了眼因一口新茶而滿足喟歎出聲的少年,也不計算胤礽疲懶得連伸謝都要將數事攢在一聲謝裡頭,隻歎問一聲:“何必同那一乾人置氣?”
胤礽盤坐案前,提筆沾墨,落筆無疑,筆轉悠蛇,竟似一筆嗬成,又簡樸修整幾處,不過半晌就收了筆。
待曉得了啟事,胤礽暗歎一回因果,午歇時分常與人說些悄悄話,倒叫水沐愈發喜好粘著他。
世人聽過極是驚奇,水泊和水澤身為王府嫡長自是早就打仗了銀錢之事,瞬息勾算一回就發覺胤礽那鋪子本日所賺銀糧竟是抵得上書樓購買製書紙墨的數量,頓時有些意動。
霍百裡聽胤礽提了翰林院,哂笑一聲,道:“你這幾日無事時將你家那些書冊的抄本抄來一份給我,翰林院那些個喜好沽名釣譽之人少不得要逞一逞威風,將古籍改得臉孔全非。”
胤礽也不惱,笑眯眯的等著世人打趣聲稍消,背了串賬目給世人。
人常憶幼時孩童日,自是有理,小小孩童犯了錯,若誠心道歉,常長輩與小友被諒解,可一旦長成少年,一旦與人起了爭論,長輩仍會寬而待之,有錯則耐煩說理,無錯則欣喜安撫,而那平輩兒人,心智未成,少不得依憑了諸人喜樂從之,那等自小被嬌寵的口無遮攔慣了,戳心言語傷人無形,過後還要笑人脆弱,少不得有人就此鑽了牛角尖兒。
“不是另有皇上嘛。”
張家村中私塾裡的幾位先生原是奔著榮國府去的,因胤礽在鬆瑤書院讀書,便拜托到幾位在鬆瑤書院為師之人身上,方森傑這幾位同門雖有願以進士之才為人師的淡泊名利之心性,卻也是食人間炊火的,礙著親舊名頭不好推拒,未難堪胤礽,隻叫人傳話給方森傑。
方森佳構為一乾人等中最年父老,昔日也經常為幾位朋友辦理些瑣事,不過,既是同門中極靠近的師兄弟,脾氣自也類似,聽過侍從傳話,便叫人去尋霍百裡拿主張。
公然是一雙都雅的眼。霍百裡批評一回,聽胤礽在旁道說請指教,隻道:“如此便好。”非他敷衍對付,實在是他這弟子得天獨厚,筆法雖無甚誇耀之處,但若說竄改了一分,則必將傷了畫的構架,竟是隻如此纔好,就如這小人兒,常常做事總有事理,雖說玉上有瑕,偏隻這模樣讓人又憐又愛。
胤礽本想做煩惱模樣,何如眼一彎就笑了起來,好輕易止住了,道:“那瑾安就借先生案筆一用。”
翻過一疊隻側重襯著了眉眼幾處的墨宣,霍百裡輕歎一回,道:“你們小人兒寒暄,我們這做先生的從未曾乾與過,是也不是?”霍百裡也曉得他這是因著有芥蒂方纔感覺胤礽將水汜畫了這很多來,似是讓他撿看水汜品德,卻也不知胤礽和胤禔是否看出些端倪,是以有此一語探聽。
張家村的村民早後果製物一事亦得利很多,念著是賈赦一房的好,每得了時鮮玩意兒就收攏了由張地保娘子張韓氏並李莊頭娘子李氏送來府裡。
席間幾姓公侯瞧見了方霍二人很有些難堪,上回書院那一鬨,幾姓被送去書院的後輩又被直言回絕很多,世人正為鬆瑤書院待氏族後輩刻薄而暗惱,瞧過鬆瑤書院主事奉上的手劄,隻覺麵上紅白之色難掩,往書院又送了好些筆墨茶飲並些錦緞道說束脩,幸虧書院主事未曾回絕,不然現在倒是無言見這應了諸人拜托作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