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五郎頹廢地回到營地,卻瞥見吳青正坐在馬車外望著天上變幻的雲朵發楞,兩條腿還在不經意的盪來盪去,一副安閒溫馨的神態。朱五郎呆呆地看了一會,鼓足勇氣走上前笑道:“吳副使在想甚麼呢,這麼出神?”
二人邊說邊走,等走遠了,從河邊一片矮樹叢中走出一人,麵色灰敗,瞠然自失,不是彆人,恰是朱副使。
吳青笑道:“朱副使客氣了,你我早已是朋友,此後天然是無話不說,隻要朱副使不要嫌我聒噪就好。”
吳青和忠親王就如許不尷不尬地相處著。吳青的兩名使女不明以是,這一天,兩人在河邊取水的時候會商起幾個正使副使的乾係。此中一個說道:“哎,你說,忠親王職位尊崇,又是正使,如何倒好似怕我們那位吳副使啊?”
吳青不由想起北宋蘇轍當年過古北口時所作的《奉使契丹絕句二首》。隨口吟道:“亂山環穀疑無路,小徑縈迴長傍溪。彷彿夢複興蜀道,興州東穀鳳州西。”停了一瞬又吟道:“日色映山纔到地,雪花鋪草未曾消。晴寒不及陰寒重,攬篋猶存未著貂》”。
朱五郎在旁聽得擊節歎賞,連宣稱妙。未幾時,忠親王卻親身送來一件紫貂大氅讓吳青披上,溫言說道:“這裡山地陰寒,你一個女孩家要重視保暖。”
吳青站起家,一本端莊地作揖道:“青兒見過朱五郎,久不聞見,日可安否?”朱五郎不由莞爾,忙回禮道:“托青弟的福,統統安好!”
北狄禮官將大興使團安排在王帳四周臨時搭建的幾十個營帳中。吳青的營帳長寬各丈餘,地上鋪著厚厚的氈子,設了火盆。床上鋪著柔嫩的衾枕,吊掛著精彩的帷幔。另有兩名美麗的北狄使女隨身服侍。吳青躺在床上舒暢地歎了一口氣。這一起的車馬顛簸差一點讓她散了架,現在她甚麼都不想了,隻想躺在這柔嫩的床上睡上個三天三夜。
朱五郎忙擺手道:“和你相識相知歡暢還來不及呢,如何會嫌你!此後你也不要再叫我朱副使了,便喚我朱五郎就好。”
此次出使北狄,當他傳聞有吳青在內時,他鼓足了勇氣向峻厲的祖父毛遂自薦,終成此行。原想著能藉此機遇,和心上人朝夕相處漸生情素。哪知卻遇勁敵,忠親王漂亮蕭灑,文武兼備,又職位尊崇,本身實不是他的敵手。
吳青心中一動,轉頭看向朱五郎,見他情見於色,不似打趣,忙笑道:“你也太當真了,我隻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罷了。古往今來,凡是說要超脫塵凡藏匿江湖之人,十之八九都是鬱鬱不得誌的。你我正當年少,恰是發揮滿腔抱負的時候,那裡能為圖一己安閒,放棄抱負和任務,做一個閒雲野鶴般的世外神仙。但有一日,你我到了才調度想不能發揮的時候,再想這些不遲。”
到了第十二日,沿途已是河澤密佈,草甸連綴。吳青心知這裡已入遼河平原,蘇轍的《奉使契丹二十八首》中,有一篇《出山》是如許說的:燕疆不過古北闕,連山漸少多平田。奚人自作草屋住,契丹駢車依水泉。
朱五郎聽到如許的話有些失落,但還是風雅地笑道:“你一個女子,倒比平常男兒想得還要深遠,實在令我佩服。如若不棄,但願此後我們還能像明天如許談天說地,暢所欲言。”
使團在這些池沼泥地中艱钜行了七八日,終究在仲春二十四日達到北狄王帳地點――王寨。這個‘寨’字公然貼切,王寨四方無城郭,不管是百官還是牧民,皆分離而居。蘇轍的《奉使契丹二十八首其十五虜帳》,有幾句倒與王寨的景象大抵類似。文中說道:虜帳冬住沙陀中,索羊織葦稱行宮。從官分離依塚阜,氈廬窟室欺霜風。舂粱煮雪安得飽,擊兔射鹿誇強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