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不逾時,兵不血刃,萬裡同風,九州共貫。”李錫珩再度離座,伸手扶起薛崢,竭誠慨歎道,“孤今後恐怕終是要孤負明川這番言語。”
周仲瑩覷著姐姐遠去的背影,心內有些不明以是的欣然,回顧間驀地瞥見寧王目光清冷的掠過本身,投向姐姐拜彆的方向。她怔怔地盯了一刻,便看得極是清楚,那神情自有一股非常,雖不過轉眼即逝,卻似如有所思,又似如有所失。
二人相視一笑,笑容中有洞若觀火,亦有絲絲難過。雙雙落座,李錫珩道,“國事如此,孤這個太子向來做得力不從心。外不涉兵事,內不攬財權。反觀孤的幾個兄弟,早早在藩屬占地為王,所控兵力較京畿十二團營亦相差無幾。”他略微一頓,搖首苦笑道,“何況另有一名將軍親王,雖未就藩,然甘州一役,西寧衛已悉數換做他的人馬,今後屯兵燕趙,西北便成了他的後防。可南下渡江,亦可退據陰山,交通西藩。屆時孤能倚仗的也隻要長江這一道天險了。”
李錫珩含笑點首,終究未複興身。這是君臣坦誠相見的一拜,堂上之人放心受拜,座下之人拜的放心,自此便能聯袂互信,同進同退。
李錫玥謔地一聲扔下書,起家笑道,“好你個孫懷勖,有如許好話還憋著不說,偏拿腔拿調等我們來問你。你消遣我,轉頭我自去和父皇告狀。”
薛崢直起家子,朗然笑道,“無妨。剛纔所言隻是心中抱負,臣並不會空度量負。”
薛崢見他欲言又止,知他不肯論及君父功過,乾脆替他言道,“君主與儲貳之間,曆古至今鮮有毫無芥蒂者。今上是聖主,之以是仍不免用寧王這等孽子製衡局勢,殿下不能涉兵權是一則,另有一則至為緊急的,便是顧忌殿下身後的外戚。當日今上與遼王之爭,今上眾望所歸,但是多少年疇昔了,另有人將定策之功悉數歸於外戚周氏。外有藩鎮,內有戚裡,一文一武,兩廂夾攻。今上要掣肘衡量,當是費儘考慮。何況要做亂世明主,豈能擅開兵釁,若不到萬不得已,今上是決計不會脫手削藩。”
見李錫珩悄悄點頭,周元笙當即不再躊躇,回身倉促而去。留下三個少女立在原地目送太子一行。
李錫珩銜著暖和含笑命眾女起家,目光在周仲瑩身上略略一轉,複又轉頭對周元笙,道,“聽聞昭陽郡主方纔離宮返回府邸,大蜜斯想必已是歸心似箭了罷。隻是尚需擔擱一刻,孤本日與六弟一道去宣政殿,還請各位蜜斯見過寧王殿下。”
就在太子君臣定盟之際,遠在燕山北麓的建威將軍馮恩長與昭陽郡主薛淇,業已踏上了南下之路。長路遙遙,關山重重,待得二人車馬步入京師重地,已是八月仲秋時節。
李錫珩見他不語,微微一笑道,“孤一意為之,卻也隻是儘人事。天命如何,卻不在孤所能掌控。若他日蝕言,還望明川諒解。”
李錫琮怔了一怔,不料他這般坦白,卻也更加清楚他投誠之意,以手撫額很久,方緩緩道,“今上有他的顧慮。”
國朝百年,藩王盤據,權勢盤根錯節。若要收歸兵權,一統藩地,又豈是兵不血刃便能成事的。
但是心中迷惑未除,他一麵拱手相謝,一麵坦言問道,“臣感念殿下照拂,隻是有一事不明,請殿下恕臣無禮之罪。周氏長女亦為殿下儲妃人選,若為其身後親眷,殿下為何不親身納之,非要行此捨近求遠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