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年蒲月,何太後在召對時,俄然策動政變,結合禦前掌印寺人宋逸修、曹丞相、汝寧侯,誅殺彆的三位輔政大臣,收回“知政事”印章,今後監國大權獨攬。這中間又與汝寧侯爭奪印章,又破鈔了一番周章,也今後與何家離心。
宋逸修部下一扯,何容琛驚叫一聲,卻見他手持一根白髮,遞到她麵前。
“嘖嘖,瞅瞅這都是上等的姿色,可惜了都送去洗衣院服侍人。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年韋家風景無窮的,哪兒能想到明天。”
過了幾天,何容琛又給他一疊畫像。儘是一些美姿容的少年。她翻了幾翻,俄然指著一個少年,問身後給她繫腰帶的宋逸修:“你說,這小我,可好?”
兀地,宋逸修將手伸到了她麵前,手掌翻過來,手心躺著一根紅色的翻花頭繩。
宋逸修起家,不知想到了甚麼,淡淡一笑:“是個好名字。隻是你聰明能言,就不叫無墨了。改成‘義不容默’的默吧。”
“我韋家不是每小我都想攀附皇親,你們卻因幾人的罪惡禍及全族,殺我父、辱我母,可愛無情帝王家!我三房的嫡母姨娘都循分守己,卻受著比牲口還不如的欺侮!”
她內心一陣刺痛,驀地的怒不成遏,不顧燙手,抓起茶盞扔到他身上。滾燙的茶水潑了一地碎片。他顧不上衣襬的水漬,取脫手帕,為她細細擦手:“水很燙,把穩手。”
她笑起來,規複了往昔昏黃的婉約美,一如十多年前那樣風采逼人。宋逸修看著這笑,有些記念,不由得非常滿足。卻聽她笑盈盈,一字一頓道:“舉賢才,充宮掖。”
韋無默天生逢人必辯,辯論必爭勝負,她也喜好《新序》一類的書。學到季子了,他就教她唱《徐人歌》:“延陵季子兮不忘故,脫令媛之劍兮帶丘墓。”
那天外空靈的曲中,他們各自支著皮影,全神灌輸地在幕布上舞動,將統統設想中的誇姣,不掩溢美之詞地施加於它們,堆砌起美滿的平生。
有獄卒從速衝上去擋住她,餘下人麵麵相覷,偷眼看身邊的朱紫。
做不做女官的,她另有的選麼?充入掖庭為奴,也總比去做軍妓好很多了。因而聽話地點點頭:“叔叔待我有相救之恩,您說甚麼便是甚麼。隻是我另有……”
入了夜還會掌上燈,親身教韋無朗讀書,就像一個父親待後代那般。何容琛偶然看著,偶然一旁閱她的公文。
她長在韋家,也是識貨的,那盒子裡躺著一枚紅珊瑚珠髮釵,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淡彩穿花。
那童聲句句鏗鏘,謝令鳶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女孩,蓬頭垢麵描述狼狽,指著兩個獄卒,陳詞痛罵,櫻桃小嘴開開合合,卻真是嘴上不饒人,便說著往牆上撞去:
一抹厲色從何容琛眼中閃過。
而她亦未曾入宮,翻開閨閣的綺窗,悄悄看著他,他便在這時驀地昂首,與她隔著千萬人群,遙遙凝睇。那千迴百轉,那柔情纏綿,都化入了這穿透流年的對望中。
她跟著唱,隻覺歌謠古樸動聽,滿腔熱誠。心機不由得飄遠,想到宋大人也是很熱誠的人,當年救了她,待她寬大暖和——是因為他幼時,也受過家屬蒙難的痛苦,才情願施人以善的吧?
還養了狗。
宋逸修牽起她的手腕,聲音穩穩鐺鐺:“入宮當一名女官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