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杯子,薄唇微啟,問道:“昨日你吹的是甚麼曲子?”
我點燈研墨,放開桃花箋,蘸墨寫道:“小樓閒窗秋色深。重簾未卷影沈沈。倚樓無語理瑤琴。遠岫出雲催傍晚,細風吹雨弄輕陰。梨花欲謝恐難禁。”
不想他也有如此心機,我看著他,目光變得溫和,笑道:“王爺說的是。”
徹夜格外悶熱,彷彿要有一場大雨。秋清和秋月服侍我梳洗完,我便讓她們去安息了。我攏攏薄蟬翼色的蜀紗單衣,這是寧鄴王下午差人送來的,說是穿在身上,薄若蟬翼,甚是解暑熱。排闥而出,門外另有月色,隻是一彎缺月掛在雲捎,半掩著,似有似無,透著銀色的暈。池上一陣冷風拂來,心下非常舒暢。看這夜景,我喚瓊奴,瓊奴走出屋,看我臉上的神采,問道:“蜜斯,但是要取了琴來?”娘留下的那把琴在大火中被燒了,來到建鄴後,我又花銀子買了一把,雖比不上本來的,卻也是上好的琴,此次來我也帶著的。
我起家浣手,用蘇錦擦乾。接過秋月手中灌有熱水的水壺,將桌上茶具一一洗濯。待洗淨,我取出雪釀,用竹勺點出些許,放入黃楊木根雕的茶壺中。我問秋清道:“可有積年的雪水?”她一笑,道:“女人手中的便是積年雪水煮沸了的,這水還是王爺在梅瓣上收的,埋在梅樹下有三年了。”我微微一笑,他倒也是個風雅之士。把手中雕桃枝的桃木水壺中的水緩緩灌入茶壺中,一陣沁民氣脾的香味滿盈而出,但這第一道茶味感稍澀,是不能喝的。我將第一道茶水倒了,去了沫子,再灌入煮沸的雪水,蓋上雕成快意款式的茶蓋。
曲音委宛,時而似紅霞漫天,時而似落花飛舞。襯著這昏黃月色,我隻聽得這曲,萬籟俱靜,旁的倒是甚麼也冇有了。
我含笑道:“王爺謬讚了,若不是有王爺這梅蕊上的雪水,又如何能泡出如許的好茶呢?”
出乎料想的是,那一片惠蘭花並不像我預感的那樣草枯花敗,反是顛末端一場雨後,開的更加鮮豔了,我心中甚是欣喜。而寧鄴王正坐在一旁的白玉石桌旁,桌上擺著套茶具。世人見過禮,隻聽得寧鄴王笑道:“梨花欲謝恐難禁。是易安居士的浣溪沙。”
他聽我這麼說,便把桌上一個銀器茶罐遞與我,我翻開來,細細一嗅,讚道:“香氣醇厚,茶氣中略帶淡淡酒香。倒是好茶。”
正想著,就聽得有叩門的聲音,是一個麵熟的小廝,他低著頭道:“女人,這是主子讓我交給你的。”我接過他奉上的東西一看,竟是寧鄴王明天拿在手上賞玩的荷包。我朝他點點頭,道:“曉得了。”那小廝便退了下去。
我搖點頭道:“一時也想不出彈甚麼曲子。”俄然一想,又對她道:“你去把笛子取了來,也不曉得可否帶來了。”瓊奴聽得我說笛子,微微一愣神,見我看著她,微紅著臉回身去取了。這笛子是安生的,他雖是武夫,卻也會些樂律,最善於的便是笛子。我曾經央他教過我,厥後他便把這把笛子送給了我。我一向收著,也不知此次倉促有冇有帶著。
說著他朝我招手,我走上前,他道:“坐。”我依言坐下,他朝我笑道:“本日無事,不知蜜斯可否與我一同品茶。”
我給寧鄴王挑了一個竹雕杯子,給本身選了個紫檀木的。淡綠的茶汁倒入杯中,頃刻滿鼻暗香。我舉起杯子,品了一口,淡香中有絲絲酒氣,不愧是上品,讚道:“好茶。”寧鄴王也呷了口,笑道:“這茶好,也得泡的好,你泡茶的工夫是上乘。”說著劍眉一挑,看著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