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奴聽了,掩嘴笑道:“安生哥現在是這般說,待來日娶了媳婦,可就不能如許了。”
我捧動手爐,正欲開口和娘閒話家常。卻聽得門外有叩門聲,接著聽到有人朗聲道:“侄兒萬昀拜見姨母,聽下人們說姑母在此,特地來尋姑母,繡莊有些事情要與姑母商討。”
萬昀是我孃舅的兒子,我的表哥,跟著母親在繡莊做事。雖是嫡親,因我尚未出閣,故也隻見過幾麵,隻記得他麵相白淨,舉止斯文得體。聽瓊奴說,他來府外向我提親過幾次,常常都被孃親以“貞兒還年幼”、“想多留她在身邊幾年”為由直言回絕。我得知此過後,心下更是不肯見他。
他笑道:“銀錢乃生外之物,隻要蜜斯與瓊奴女人高興,有何不成呢?”
剛邁入東廂,便聽得一陣笑聲,我微微蹙眉,理了理服飾走進屋內。娘見我來了,笑道:“正和你舅母說著你,你就來了。”我轉看向西首坐著的穿水茶青綢子的舅母,施了禮。她忙上前扶了我起來,端倪泛光,細細打量了我半晌,朝母親讚道:“有些日子冇見,貞兒愈發端麗了。”
回到房中,略翻了翻古籍,見天氣漸暗,近入夜時分,我便攜了瓊奴去東廂,陪娘一起用晚膳。
我倚著窗子,見窗外還是細雨霏霏,意興大發,喚瓊奴取了油紙傘,踏春而遊。腳踏春泥桃蕊,看紅雨簾簾,垂柳吐芽,銜枝雙燕歸,兼著這霧靄般的絨雨,頓覺心神曠遠。家中院子雖不大,卻也精美,這宅邸是十年前從一個敗落鄉紳手中盤下來的,當時娘孤身帶著我從都城回到揚州,在孃舅的幫部下,盤下了這座宅子,娘還用剩下的錢開了家繡莊,雖不是大財產,過日子倒也充裕。至於為何從都城流落回籍,這麼些年,娘絕口不提。我腦海中也有模糊影象,卻很殘破瑣細,畢竟當時的我隻要四歲。
正說著,見遠處有一男人朝亭子走來。瓊奴眼尖,朝我道:“蜜斯,是安生哥哥。”安生是忠叔的幺兒,從小在武堂習武,兩年前,忠叔求了娘,讓他來府中做了護院。他生性爽快,大有習武之人之本性,倒與我脾氣相投。某次府中偶遇,閒談幾句,非常聊得來,便如許漸漸熟諳了。
我含笑微微用力,掙開她的手道:“舅母過譽了。”她麵上略有些難堪,隻得訕訕一笑。
當年我們母女兩人回到揚州,孤助無依,是孃舅幫了很多忙,以是母親便讓孃舅幫著一起打理繡莊買賣,我這位舅母便常來府中阿諛,我非常嫌厭。厥後孃舅過世,母親便讓萬昀代替孃舅。我舅母看我娘隻要我這一個女兒,便三番五次的叫他兒子來提親。如此嘴臉,我更是不肯待見。
安生聽了我的話,笑道:“蜜斯嚴峻了。”他見瓊奴臉上略不好過,笑道:“瓊奴女人,方纔獲咎,莫怪。”瓊奴聽他如許說,神采轉好,陪笑道:“安生哥不怪我便就好了。”
娘把帕子收了,捧過剛放在桌上的白瓷盅,翻開蓋,對我道:“你自幼身子就弱,七歲時得了哮症,幸得一遊方醫士路過,給了一方,才得治好。他走前特地叮嚀,雖是好了,卻也隻是暫愈,如若今後傳染風寒或憂思過量,亦有複發之險。這幾日天寒陰悶,娘特地燉了黨蔘湯,你服些,一來驅寒暖體,二來,這黨蔘也有潤肺生津之效。”說著,伸手給我盛了碗,遞與我。我接過,微微吹了,細啜了幾口,公然有些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