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寢殿內的哭鬨聲越來越淒厲,是玫朱紫,急著要看她的孩子卻無人應對後的焦灼與不安。皇後歎口氣:“走吧,如何勸住她,這便是我們的事了。”
皇後迅疾反應過來,帶著冷冽的斷交。她轉首,髮髻間一點銀鳳垂珠的流蘇簪閃過一絲寒星般的光芒,劃破深藍至爭光的天涯,轉眼不見。她的語氣冇有任何柔嫩與遊移,斷交道:“皇上,這是孽障,是不祥的妖物,毫不能留!”
天子微微一怔,茫然地點點頭,皇後旋即看著王欽,一字一字吐出:“你去安排,奉告統統人,玫朱紫生下的是個死胎,死胎不祥,當即埋了它!”她說到阿誰“它”字時,冷酷而不帶任何豪情,彷彿阿誰孩子,就是一個不值一顧的小小牲口,隨時能夠將他新鮮的生命掐去。
天子的身材狠惡一震,像受了甚麼冇法接受的力量似的,死灰般的麵龐上唯有一雙驚駭而哀傷的眸子,那雙眸子裡的哀傷因為觸及孩子的麵龐而如遇見寒雪的青瓦間的冷霜,轉眼被覆蓋不見,隻餘下砭骨酷寒的驚駭與嫌惡。
皇後揚了揚臉表示她起來。天子定了放心神,彷彿找到了主心的一縷神魂,死力安靜著問:“既然如此,皇後的意義是……”
天子看著孩子小臉粉紅的憨態,一時也有些擺盪。皇後立即轉過臉來,照著如懿的臉便是一耳光。那耳光來得太快,幾近叫人反應不過來,如懿硬生生受了這一巴掌,隻感覺臉上熱辣辣的,賽過了統統痛苦。皇後冷冷看著她,那雙眼睛如養在淨水寒冰裡的一雙黑鵝卵石,看著清透烏黑,卻有讓人渾身一凜的徹骨寒意:“嫻妃,你做錯甚麼事說錯甚麼話本宮都不會怪你。但是這一巴掌,你要好好記著,這個孩子是不祥的孽障妖胎。你若再容旁人曉得,傳播出去傷害聖譽與大清的吉祥,本宮就是殺了你也不為過。”
天子的目光掃過如懿的麵龐有些歉意:“那朕先去皇後宮中了。”
玫朱紫突然喪女,不但合宮驚奇,連太後亦非常悲傷。宮中民氣浮動,慧貴妃亦在背後私語,玫朱紫是驕奢納福過分,才折了孩子的陽壽。流言如沸,幸而如皇後所言,永和宮不準外人出入,玫朱紫才免了驚擾,能夠放心療養。但玫朱紫悲傷如此,天子卻也再未踏足永和宮一步看望安撫。太後幾度欲問天子玫朱紫死胎之事,天子也不過含混了幾句,便疇昔了。
一片寂靜,冇有人敢答覆。
“玫朱紫,你當真是聽錯了。孩子平生下來就是冇了氣味的,如何會哭呢?”皇後憐憫地看著她,然後緩緩地目視宮中諸人,“你們當時都在玫朱紫身邊,奉告玫朱紫,孩子是不是生下來就是冇有聲氣的?”
玫朱紫渾身打了個激靈,像是有驚雷從她頭頂毫不包涵地碾過,驚得她渾身顫栗不已。她癱軟在地,哭號不已:“不會的,不會的!孩子生下來的時候,我還明顯聽到他的哭聲,如何會是個死胎呢?”
王欽悚然一凜,當即承諾道:“是。主子明白了。”
裡頭模糊響起女人昏倒醒來後倦怠的聲音:“孩子,我孩子呢?”
酷寒的冬夜哈氣成冰,如懿遠遠聽著寢殿裡傳出撕心裂肺的哭聲,心底的微涼如同被月光映照的茫茫雪野,淒寒而敞亮的冷。她從大氅中伸脫手來,接住從無儘的暗色夜空中落下的清冷雪花。如許冷僻而小朵的雪花,落在燈火透明的天井中,伴著玫朱紫無助而悲切的哭聲,冬夜的寒意,無聲無息入骨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