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見了她來,倒是非常歡暢,牽過她手一同坐下道:“本想叫你來一同聽琵琶,又怕外頭天寒地凍的,你本來就畏寒。”天子體貼道,“朕命齊太醫替你調度身材,現在感覺還好麼?”
王欽承諾著去了。慧貴妃在廊下立了一會兒,公然聞聲裡頭琵琶錚錚,正入迷,王欽已出來請她了。
王欽笑道:“這宮裡說到樂律,誰比得過娘娘?要不是怕雪天路滑,皇上必定請您來了。”
那幾個琵琶伎聽了,不由慌了神采,忙跪下請罪。
慧貴妃嬌盈盈道:“現在南府裡竟冇有好的琵琶國手了麼?選這幾個來給皇上清賞,也不怕汙了皇上的耳朵?”
慧貴妃笑了笑道:“皇上好雅興,本宮出來怕擾了皇上呢。”
天子握著她的手,眼中微微一沉:“手還是如許涼。王欽,叫人再添兩個火盆來,細心貴妃受寒。”
王欽賠了實足十的笑意:“貴妃娘娘來得正巧,皇上歇了午覺起來批了奏摺,現下正歇著呢。挑了南府樂班的幾個歌女,正彈著琵琶呢。”
慧貴妃本來就是弱不堪風的身形,天子這般體貼,更多了幾分女兒嬌態:“皇上龍氣暢旺,臣妾在中間,也感覺好多了。”
因著天子在聽曲,她入殿便格外埠輕手重腳,見天子斜坐在暖閣裡,閉著眼打著拍子。數步外坐著三五琵琶伎,身著羽藍宮紗,手持琵琶擋住半麵,纖纖十指翻飛如瑩白的蝶。
天子眉眼間都是溫潤的笑意,道:“好好坐著,也就暖過來了。”說罷指著幾個琵琶伎道,“方纔你在中間聽著,感覺如何?”
慧貴妃低眉含笑:“臣妾身子固然孱羸,但有皇上體貼,感覺還好。以是本日特地來養心殿一趟。”
慧貴妃漾起酒渦似的一點笑意:“有勞王公公了。這個時候,皇上在做甚麼呢?”
天子唇角的笑容微微一滯,那退在一邊的琵琶伎便大著膽量道:“奴婢技藝不佳,未免汙了皇上清聽,以是特彆用了最好的琵琶。”
慧貴妃盈然一笑,更加顯得容光瀲灩,一室生春。她順手取過此中一個琵琶伎用過的鳳頸琵琶,微微疑道:“如何現在南府這般豪闊了?平常琵琶伎用的也是這類嵌了象牙的鳳頸琵琶麼?”
茉心承諾了聲“是”,叮囑彩珠、彩玥好生照看著,便先歸去了。
慧貴妃不顧雪後路滑,催促了抬轎的寺人兩聲,緊趕慢趕著便去了養心殿。纔到了養心殿門外,王欽見是慧貴妃來了,忙迎上來打著千兒親手扶了慧貴妃下轎,一疊聲道:“貴妃娘娘細心台階滑,就著主子的手兒吧。”
慧貴妃見天子並未發覺她的到來,便也垂手立在一邊悄悄聽著。比及一曲結束,方欠身見過天子。
慧貴妃蔑然望了她一眼,見那琵琶伎不過二八年紀,姿容雖不出眾,卻彆有一番清麗滋味,心下便有些不悅:“若冇有真本領,哪怕是用南唐大周後的燒槽琵琶,也隻是暴殄天物罷了。”
天子揚揚手,表示她們退在一邊,微微一笑道:“論起琵琶來,有你這個國手在這兒,朕還聽得進彆人彈的麼?不過是你不在,以是聽彆人彈幾曲打發罷了。”
慧貴妃這才道:“那就勞公公去稟一聲吧。”
那琵琶伎有些怯怯的,低首立在一旁。慧貴妃一眼望去,琵琶伎所用的器樂中,隻要這般鳳頸琵琶音色最清,便橫抱過琵琶,悄悄調了調絃,試準了每一個音,纔開端輕攏慢撚,任由樂律扭轉如珠,自指間錯落滑墜,凝成花間葉下清泉潺潺,又如花蔭間棲鳥交頸私語,說不儘的纏綿輕婉,恍若窗外酷寒一掃而去,隻剩了春光長駐,依依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