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襬手道:“哀家有甚麼萬福的?一下子折了兩個皇孫在你們手裡,連累了純貴妃好讓你一人獨大。這麼好的算盤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哀家想閉上眼當看不見也不成啊。”
是夜,如懿宿在養心殿。天子睡得極熟,她卻展轉無眠,隻是一任他牽住本身的手沉甜睡去。嗬,真是酣眠。她盯著枕邊人熟睡中的麵孔,嘴角微微翹起的弧度有暖和而引誘的姿勢,眼角重生的細紋亦不能粉飾他巍峨如玉山的容顏。當真是個超脫的男人,不為光陰所孤負。
如懿最聽不得子嗣之事,心頭倏然一刺,彷彿無益針猝不及防刺入,逼出精密的血珠。她死力撐著臉上的笑:“太後的福分,天然是誰也比不上的。隻是太後所言,不過是感覺臣妾算計了永璜和永璋。”
海蘭的輕歎如拂過耳畔的風:“姐姐從冷宮出來的那一年,曾奉告我會變得更斷交狠心,不留餘地。可今時本日看來,姐姐還是有所牽絆。我一向想,皇上能做到棄絕父子之情,姐姐為何做不到?”
如懿走了兩步,微歎一口氣,畢竟忍不住回身:“去慈寧宮!”
太後看著宮女們布好早膳退下,笑著從福珈手中取過茶水漱口,然後漸漸舀著一碗燕窩粥喝了幾口:“不明白?哀家隻須看這件事中誰得益最多,便能夠猜想是誰做的。如何,純貴妃本與你都是貴妃,現在她抱病不出,你一人獨大,另有甚麼可說的麼?不過幸虧,純貴妃子嗣浩繁。除了永璋不懂事,也罷,皇上本就不喜好永璋,總另有永瑢和璟妍。後代雙全的人哪,總比哀家如許的有福分,更比你有福分。”
如懿攙著海蘭漸漸走在長街上,遠處有明黃輦轎垂垂靠近,疾步向慈寧宮走來。如懿微微有些驚奇,忙蹲下身迎候:“皇上萬福金安。”
她看著天子在睡夢裡痛苦地搖著頭,額上冒出精密的汗珠,終究忍不住推醒了天子,輕柔替他擦拭著汗水:“皇上,您如何了?”
如懿略一思忖,往前走了幾步:“惢心,我乏了,再去睡一會兒。”
太後的目光逡巡在她身上:“這是你本身的測度,還是天子奉告你的?”
太後生性愛好時鮮花草,天子又極儘孝養,故而慈寧宮內廣植寶貴花木,以博太後一笑。諸如海棠、牡丹、玉蘭、迎春等皆為上品,又有“玉堂繁華春”的美意頭。花房還特撥十名積大哥花匠,用心顧問太後最愛的幾株合歡花。是以慈寧宮內繁花似錦,永久花開不敗。更兼夜露瑩透,染上花花草草,更是透出彆樣的鮮豔來。
如懿柔聲問:“皇上,您是不是夢魘了?”
她的手與他緊緊交握,在他熟諳的掌紋裡冷靜感知著相互韶華的逝去。到底,他們都已經變了。他不再是翩翩少年,而是頗具城府的帝王;而本身,亦不再是嬌縱率性的閨秀,而是長於謀算的宮妃。但,不管如何,他們都還是班配的。因著這班配,纔不致相互離散太久。
惢心笑道:“是。日子過得真快,二十五歲的時候本可離宮,但總感覺離不開小主,現在都快三十了。”
如懿趕到慈寧宮外時,天氣才矇矇亮。熹微的晨光從濃翳的雲端灑落,為金碧光輝的慈寧宮罩上了一層含混不定的昏色。如懿鵠立半晌,深吸一口氣。這個處所,不管她來了多少次,老是有著難以言明的害怕與敬而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