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來不及拭落眼角的淚，已經吼怒道：“給朕換衣！朕不信賴，朕不信賴！”

天子有些蒼茫地醒來，問她：“是甚麼聲音？”

天子倦怠而舒暢地閉著眼睛，悄悄地吸一口氣：“海蘭，總感覺你這裡連枕衾間都有新奇香氣，旁人那兒再尋不到。”

說到最末幾句，天子已經語意含混。海蘭伸手撫摩著他的手臂，想要試著風俗去依托在他身上，卻還是感覺陌生而遊移。

海蘭一把烏黑青絲在天子臂間曲出溫和美好的弧度，輕笑道：“皇上去哪兒尋了？皇後？慧貴妃？還是玫嬪？”

但是唯有她曉得，唯有她本身曉得。那一刻，竊喜與欣喜如何同時伸展到她的心頭，緊緊攫住了她顫抖的靈魂。

因為太醫一服服重藥用下去，又輪番著悉心陪護，二阿哥的病稍稍見了轉機。純嬪亦在去了阿哥以是後返來道：“本宮趁著宮人們翻曬被子的時候悄悄換過了，按說冇有人瞥見。隻是這幾日氣候稍稍回暖，莫非那被子太厚的、就不頂用了？”

李玉跪在地上，痛哭失聲：“皇上，您節哀。是二阿哥，二阿哥薨了。”

可那一聲哭，彷彿硬生生扯破了紫禁城夜深闌珊的安寧，一聲又一聲更慘烈的哭聲，遙遙地傳了過來。

純嬪已經極力，便也隻得靜觀其變，恨恨道：“總要讓皇後也吃點虧才氣出本宮內心這口惡氣！”

海蘭忙忙披上氅衣翻開殿門，李玉腳下一軟，幾近是爬到了天子跟前，哭著道：“皇上，皇上……出大事了……”

海蘭微微翹著銀鑲碎玉護甲，慢條斯理道：“不是讓你奉告如懿小主，我會送冥紙疇昔陪她一起化了麼。”

聽到動靜時，海蘭正換好了素色衣衫並銀質金飾，坐在暖閣裡漸漸地疊著金銀元寶和冥紙，閒閒道：“身後哀榮有甚麼用，不過是活著的人聊以安撫罷了。我卻不信，玫嬪和怡嬪死去的孩子在地下見了二阿哥，還會稱呼他一句‘太子’？”

天子沉默歎口氣：“純嬪固然好，但總比不上……”他下認識地停開口，深吸一口氣，輕笑道：“好香。彷彿是你身上，彷彿又是帳帷間，到底是甚麼香氣？”

葉心在中間幫襯著，悄聲道：“小主疊了那麼多冥紙，要去那裡燒啊？宮中可不準見這些不吉利的東西的。”

正說著話，卻聽暖閣的門豁然被推開，一身素青的純嬪如同一個影子般迅疾地閃了出去，她一貫平和的麵孔上有著顯而易見的惶惑，六神無主似的。海蘭抬了抬臉表示葉心出去，也不起家相迎，隻忙動手中的活計道：“現在宮中多事，純嬪娘娘臉上的驚駭錯愕，在嬪妾宮中也罷了，如果在外頭被旁人瞥見，人家還覺得是二阿哥的幽靈追著您的腳根嚇著您了呢？”

海蘭從前麵抱住他的肩，嘴唇貼在絲質的寢衣上，那種光滑，像女人的肌膚，柔而嫩。不像男人，再飽滿的肌體，也總帶著情慾的味道。

海蘭伏在天子手臂上，皮肉與汗水的黏膩讓她有些不風俗，她不動聲色地挪了挪，唇邊卻還是笑靨如花，仿如小女兒撒嬌：“大阿哥不是有養母扶養麼？”

海蘭擰著一縷青絲，癡癡地笑著，又有些幽幽：“但願新歡彆又成了舊人，被皇上拋諸腦後。”

海蘭笑得穩篤，勸道：“娘娘凡事莫要焦急，總有氣候冷下來的時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