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道：“他的醫術很好麼？”

正凝神間，卻從銅鏡裡瞧見葉心捧了熱水出去，要服侍她盥洗。她有些心機恍忽，葉心便道：“小主本日心想事成，另有甚麼不歡暢麼？”

海蘭托著腮，凝神望著鏡中的本身，突然也感覺心驚。疇前和順無爭的一張麵孔，現在也經心形貌起了脂粉，畫的是天子最喜好的楊柳細眉，隻因他愛著江南的柳色新新，朝暮思念。腮上的胭脂施得極輕浮，先敷上紅色的珍珠茉莉粉，再蘸上薔薇花的胭脂，隻為玫瑰光彩太豔，月季又薄弱，隻要月光下帶露的紅薔薇擰了汁子纔有這般淡朱的好色彩。胭脂之上還需再壓一層薄薄的水粉霜，須得是粉紅色的珍珠研磨成粉，纔有如許的天然好氣色。這胭脂也有個名字，是叫“嫩吳香”，是覓了唐朝的古方劑做的，敷在臉上，渾然天成，彷彿吳地女子的輕婉嬌媚，未見其人，先聞其香。

葉心承諾著將帳帷平整垂好，又將地上海蘭的繡花米珠軟底鞋放得工工緻整，方退到本身守夜的處所，躺下睡了。

這一夜睡得並不大安穩，海蘭內心裝了重重苦衷，隻是展轉反側。如懿亦犯了風濕，躺在床上渾身痠痛，四肢百骸如同被人強行灌入鉛酸普通，被一點一點地腐蝕著。惢心固然自幼籌劃身材健旺，卻也冇好到那裡去，隻坐在床邊，藉著一燈如豆的殘光，用紗布裹了生薑擠出汁液，一點一點替如懿擦拭樞紐。

葉心仰起臉笑道：“奴婢就不信小主看不出來，除了那股子妖妖調調的嬌媚勁兒不像，嬿婉那丫頭的臉容，長得倒與冷宮裡的如懿小主有兩三分類似呢。”

惢心微微一怔，臉上帶出些許和順之色，一雙眼睛如同被點亮了的燭火：“奴婢與他自幼瞭解，厥後故鄉饑荒，各自跑散了，奴婢入了王府，他憑著一點家傳的醫術入宮做了太醫。奴婢實在與他在宮中遇見也是近幾年的事情，隻是想著，如果同親也幫不上忙，那就冇人肯來幫手了。”

葉心承諾了“是”，再不敢多嘴。

海蘭坐到床上，看著葉心放下了帳帷，便道：“明日皇上要過來用午膳，你早些叫我起來，我好親身預備些特長小菜。等午後皇上走了，你記得去太病院找一個叫江與彬的人，帶他來見我。”

海蘭拿著犀角梳子漸漸地梳著頭髮，冷不丁問道：“葉心，你說皇上俄然看上了嬿婉，會不會也是感覺嬿婉和姐姐有幾分相像？”

惢心咬著牙關一笑：“奴婢熬得住。”

葉心吃了方纔那一驚，那裡還敢開口，隻得諾諾應著，嘴裡一味含混著。海蘭曉得她是嚇怕了，便也歎了口氣道：“今兒是我的氣性大了些，宮裡那麼多人和事，那裡有不添煩的。你服侍我這麼多年，不要往內心去就是了。”

海蘭這才消了氣道：“你永久要記得，不管如懿小主身在那邊，疇前待我最好的人是她，現在和今後待她最好的人就是我。你若要分出相互來，就是你本身犯渾作死了！”

海蘭回到宮中，便也有些乏了，安閒妝台前漸漸卸了金飾，換了青玉色暗紋梅花襯衣。那襯衣是雲呢緞的料子，著身時光滑如少女的肌膚，且在燭光下，自有一種淡淡的煙羅華光，彷彿薄薄的雲彩霧濛濛地貼上身來。她卻格外喜好袖口上玉紅色纏繞了深青的梅斑紋樣，小小的一朵並小朵，是臨水照花的神態，都用極細極細的金線勾畫了表麵，有一種含蓄而模糊的華貴繁複之美，恰如她現在的心機，絲絲縷縷地密密縫著，不漏一絲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