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生下來,那麼多太醫和嬤嬤在,又有太後萬全的叮囑。小主便容她一回吧。”田嬤嬤笑得有實足的掌控,“隻是生下來了,養不養得大還是一說呢。舒妃小主有孕的時候腎氣太弱,生的如果個公主還好,但是個阿哥,那就難了。”
靜室內幽幽泛著微涼,角落裡放著一尊鎏金蟠龍鼎爐,毓瑚撚著尺餘長的細金箸,諳練撥弄中爐內淺銀色的細灰,又撒落一把龍涎香。香料燃燒,不時收回輕微的“劈啪”之聲,更加襯得四周的氛圍溫馨若一潭碧水。天子道:“隻是如許?”
嬿婉丟動手裡的小鏡子,懶懶道:“舒妃那裡有你說的那麼醜,本宮看她除了頭髮少些,也冇甚麼大礙啊!”
如懿的手指像春水一樣在天子身上淙淙流淌,撫摩過他的臉頰,他的耳垂,他的胸膛。她死力平靜著本身的心神,以此來麵對天子從未有過的突如其來的失利。
棋盤上密密麻麻落滿黑子白子,天子懶懶地伸手撫過:“冇有。皇後多思了。隻是有了那麼多阿哥,又添上一個,冇有疇前那般歡樂罷了。”
啞忍已久的哀涼如湧動於薄冰之下的冷水,冇法靜止。如懿隻感覺齒冷,那種涼薄的表情,如山顛經年不散的濃霧,陰翳成冇法穿破的窘境。她終究忍不住道:“是。與其一世再這麼胡塗下去,還不如本身了斷了本身,由得本身一個痛快。”
田嬤嬤信心滿懷:“這個天然。女人生下了孩子以後,總得一刻鐘到半個時候的工夫,這胞衣纔會娩出來。奴婢便遁辭舒妃小主的胞衣脫不下來,時候未到就硬生生探手到宮體裡給她硬扯了下來。”她對勁地玩弄著右手道,“這一扯呀,伎倆可輕可重。奴婢的手一重,便是傷著宮體了。舒妃小主生下了十阿哥是她的福分,可再要生養,那便是再也不能了。”她說罷,眼巴巴地瞧著嬿婉,奉承地笑,“這統統神不知鬼不覺的。小主的叮嚀,奴婢做得還好麼?”
而十阿哥彷彿一隻病弱的小貓,一點點風涼雨寒都能惹起他的不適,扯去意歡統統的心血精力。但,這也不過是冗長年事裡小小的波瀾罷了。日子就如許安靜平和地過著,彷彿也能過到天荒地老去。
“真的難!”田嬤嬤會心一笑,“那奴婢不擾著小主安息,先辭職了。”
如懿坐在日光晴明底下,拈著一枚白玉棋子,用心於棋盤之上,不覺得意道:“姐妹一場,畢竟得去送一送。玫嬪倒是說了幾句,但都是瘋話,不值得臣妾入耳,更不值得皇上入耳。”
但是,突破這安靜的,是平常而又不平常的一夜。
如此寥寥幾語,兩人亦是相對沉默了。殿中紫檀架上的青瓷闊口瓶中供著一叢叢荼,烏黑的一大蓬一大蓬,團團如輕綿的雲,散著如蜜般清甜的雅香,垂落翠色的陰涼。置身花葉之側,相顧無言久了,人也成了花氣芬氳裡薄薄的一片,疑被芳影悄悄藏匿。幸虧,意歡誕育的動靜及時地挽救了相互略顯尷尬的寂靜。李玉喜滋滋地叩門而入:“皇上大喜,皇後孃娘大喜,舒妃小主生了,是個阿哥!”
天子笑笑道:“甚好,按著端方犒賞下去吧。叮嚀舒妃好好兒養著,朕和皇後早晨再去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