惢心豎著耳朵聽著:“怕是風聲吧?”
海蘭伏在她懷裡,嗚哭泣咽地抽泣著。那聲音低低的,惶惑的,又那樣無助,含了無窮無儘的委曲和害怕,一點一點地往外傾訴著。如懿抱著她,她的眼淚是滾燙的,身材也是滾燙的,但是這滾燙底下,她的心倒是和外頭凍實了的冰坨子一樣,寒到了頂點。如懿由著她哭,彷彿海蘭的眼淚也是替本身流著,熱熱地洇在皮膚上,漸漸滲進肌理裡去,那樣熾熱的,彷彿灼傷了肌膚,就能連帶著內心也和緩點似的。
如懿道了聲“是”,惢心披著衣裳起來點上蠟燭,倒了一碗熱茶遞到她手邊,輕聲道:“小主慢點喝。”
兩人正說著話,隻聽得後殿俄然幾聲驚叫,如懿怔了怔,便問:“甚麼聲音?”
如懿撫著頭道:“還是老體例,煮了濃濃的薑湯來,我再喝一碗發發汗。”
海蘭睜大了惶恐的雙眼,像是一隻方纔逃脫了滅亡與攻擊的小小的幼獸,無助地裹著被子,想要把本身縮進看不見的角落裡。床上的湖水色秋羅帳子跟著她狠惡的顫抖像是被厲風颳過的湖麵,無聲地漾起起伏不定的波縠。她喃喃地低訴著,帶著深受刺激後的降落與驚悚:“他們打我的腳,他們,他們要搜我身上!姐姐!我受不了,我再也受不了了!”
海蘭緊緊地攥著如懿的手腕:“姐姐,我冇想到你會來,如果你不來,我必然被她們……”她哽嚥著說不下去了。
海蘭順服地一口一口嚥了下去,如懿替她抹了抹嘴角,扶她躺下,替她掖好了被角。海蘭溫馨地伸直著,閉上了眼睛。
如懿忙揮了揮手,表示世人噤聲,纔在床沿上坐下,輕聲哄著道:“海蘭,是我,是我來了。”
那尖叫聲連綴幾聲,異化在風裡也顯得格外清楚。如懿心頭一沉,忙披了大氅起家道:“不對!是海蘭!”
如懿感覺身上軟軟的,半點力量也冇有,口中腹中都是焦渴著,隻得懶懶道:“喝了那麼多薑湯,怕還是著了風寒了。”
惢心道:“現下晚了,也不便請太醫再過來,明兒先把太病院的方劑開上喝一劑。”
如懿忍動手腕上的疼痛,淺笑道:“我不走,我看你睡下了再走,好麼?”她接過葉心遞來的藥,“喝下去,喝下去病就好了。”
夜裡惶急起家,如懿隻趿了雙軟底鞋便倉促趕出來。海蘭縮在寢殿的桃花心木滴水大床上,那床原是極闊朗的,更加顯得海蘭蜷在被子裡,縮成了小小一團。葉心早嚇得跪在了床邊,和服侍海蘭的一個小寺人一起苦苦要求著,海蘭卻似甚麼也聽不見普通,隻是捂在被子裡捂住耳朵收回鋒利而顫栗的尖叫。
情感狠惡地顛簸間,海蘭的雙足從被子底下露了出來,厚厚地纏著一層層白紗,模糊另有暗紅的血點子乾枯了凝在上頭。如懿悄悄地撫了撫她足上的白紗,挪到床裡,隔著被子攬住她,柔聲道:“彆怕,彆怕,這兒是延禧宮了,你就在我身邊住著。甚麼都不消怕,再冇人冤枉你了。”
宮中的夜如許深長,如懿從未受過這般摧辱委曲,原是乏極了。她本來覺得靠著軟枕就能沉甜睡去,誰知聽著窗外風聲淒冷,颳得寢殿外兩盞暗紅的宮燈風車似的轉著,彷彿兩隻睜大的猩紅鬼眼,直愣愣地盯著她不放。如懿看著外頭的燈火,內心思路翻滾不定,仿如千絲萬縷都纏在了心上,一絲一絲緊緊地勒著。榻下惢心的呼吸聲已經沉穩而均勻,顯是睡得熟了。如懿油然便生了一星戀慕之情,若都像惢心一樣,無知無覺,能安穩睡到天亮,也是一種福分。她側過身,將臉埋在絲緞的菀花軟枕間,死力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睡得實在並不沉穩,半夢半醒的恍忽間,窗外穿行枝丫的風聲如同在耳畔,像是誰在低低地抽泣,幽嚥了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