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淺笑道：“皇後跟朕，有甚麼不當說的？”

素心出去了半晌，便領了玫承諾出去。玫承諾如常穿戴鮮豔的衣裳，隻是臉上多了一塊素白的紗巾，用兩邊的鬢花挽住了，將一張淨水芙蓉般的秀淨麵龐遮去了大半。

暖閣的窗下鋪著一張櫻桃木雕花圍炕，鋪著一色青金鑲邊明黃色萬福閃緞坐褥，炕中設一張白檀木刻金絲雲腿細牙桌，上頭放了些茶點，想是帝後二人本在此閒話家常。因是平常對坐，皇後隻簡樸綰了個高髻，簪了小朵的攢珠櫻桃絹花壓鬢，並幾支小巧的流蘇銀簪，身上一件紫棠色芍藥長命紋緙絲襖，被暖閣裡地龍的暖氣一烘，倒襯得麵龐微紅。皇後見了她存候，便讓素心端了小杌子來讓她在跟前坐下，方微微揚了揚嘴角：“嫻妃，下著凍雨還叫你過來，實在是有件要緊事得問問你。”

皇後鬱然道：“人在偏殿等著，就是不敢來見皇上。”皇後見天子眉心垂垂起了盤曲，便道，“素心，你去請玫承諾出去，有甚麼委曲本身來講吧。”

如懿的喉嚨裡像含著一顆酸透了的梅子，吐不出也咽不下，她臉上掛著勉強的笑意，忍不住問道：“玫承諾服侍皇上的日子也不久，如何皇上如許喜好她？”

天子非常不測：“蕊姬來了？人在那裡？”

皇後的笑意凝在唇角，似一朵將謝未謝的花朵，凝了半晌，還是讓它伸開了花骨朵：“提及這個事兒來，臣妾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天子的笑意極淡，卻似這閣中的靜塵，亦帶了暖暖的氣味：“她總說臉上的傷冇好，不宜麵聖，由得她去。”

如懿聽了這一句，哪怕心底裡再酸得如汪著一顆極青極青的梅子，也隻能垂下了眼睛。

她眼裡含著淚花，依足了端方行了禮，天子未等她行完禮便拉住了道：“這是如何了？即便是受了兩掌，這些日子也該好了啊。”

皇後淺笑道：“那日貴妃是氣性大了些，可玫承諾也有不是之處，皇上內心惦記取玫承諾，卻不放縱她，臣妾非常欣喜。”

天子驚得神采一變：“你的臉……”他未說下去，與皇後對視一眼，皇後馬上道：“這個模樣，斷不是掌摑形成的，必是用錯了甚麼東西，或是冇有忌口。”

皇後笑容微微一滯：“午膳過後，玫承諾來找臣妾，給臣妾看了看她的臉，臣妾一時候不敢決計，隻好帶了她過來見皇上。玫承諾哭哭啼啼的，現在也不敢進殿來，臣妾想那日玫承諾被掌摑的事嫻妃是親眼看著的，又送她回了永和宮，以是急召嫻妃過來。也請皇上看一看玫承諾的臉吧。”

如懿入宮後才陪了天子一次，久久未見聖駕，固然內心是存著天子的叮嚀的，卻不免有那麼幾絲孤單。那種孤單，是歡騰明麗的曲子唱著，卻曉得下一出的唱詞裡是男歡女愛的失散，是相思相望不相親的分離；那種孤單，是花好月圓的完竣裡，想得見殘月如鉤的淒冷；那種孤單，是燈火光輝，半壁亂世裡的一身孤清的影子；但是再孤單，那滋味倒是溫涼溫涼的，涼了一陣兒，總另有盼望，有希冀，那便是溫熱的一層念想。直到昨兒夜裡倉促相見，本來覺得天子是護著本身的，但是他的眼風卻冇幾次落到本身身上，便是落到了，也像天涯上遠遠飛著的鴿子，落不到綿白的雲彩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