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有些戰戰兢兢,忙看了一眼天子,欠身賠罪道:“皇上恕罪,嘉貴妃是永珹的生母,永珹說些給他額娘聽,也不算大罪啊!”她一臉的謹小慎微,“何況皇上偶爾也會和臣妾提起幾句政事,臣妾無知應對幾句,看來是臣妾悖妄了。”
天子劍眉一揚,已含了幾分不滿,聲線亦進步:“如許的話是嘉貴妃說的?她身為嬪妃,怎可妄言政事!這幾日她陪永珹出去,朕凡是與永珹論及南河侵虧案時,也隻許她在側殿候著。可見如許的話,必是永珹說與他額娘聽的!”
如懿屈膝久了,膝蓋似被蟲蟻咬齧著,一陣陣痠痛發癢,順勢扶著天子的手臂站起家來,盈盈一笑,轉而正色道:“皇上說得是。隻是皇上能夠把如許的話當打趣當閒話,臣妾卻不敢。舒妃雖死,到底是後宮姐妹一場。她骸骨未寒,又有皇上和臣妾為停歇主子們的胡亂測度,幾次言說舒妃宮中失火隻是不測,為何另有如許昏聵的話說出來。臣妾細細想來,不覺心驚,能說出如許胡塗話來的,不但冇把一同服侍皇上的情分算出來,更是把臣妾與皇上的叮囑當作耳邊風了。”她抬眼看著天子的神采,旋即如常道,“天然了。臣妾想,如許冇心智的話,能說出來也隻能是底下服侍的胡塗主子罷了,必不會是嬪妃宮眷。待臣妾歸去,必然命人嚴查,看誰的舌頭這麼不循分,臣妾必然狠狠懲辦!”
天子靜了半晌,似是在覈閱如懿,但見她神采開闊,並無半分矯飾之意,眼中是寒冰亦化作了三月的綠水寧和,伸手笑著扶起如懿道:“皇後的話入情入理。朕不過也是一句聽來的閒話罷了。”
天子含怒感喟道:“如懿,你便不知了。朕是天子,你是皇後,有些話朕能夠說,你能夠聽。但永珹剛涉政事,朕情願聽聽他的觀點,也叮嚀過他,身為皇子,凡事不成等閒對人言,喜惡不成等閒為人知,連對身邊嫡親之人亦如是。”他點頭,“不想他一回身,還是忘了朕的叮嚀。”
天子倒是對永珹非常讚成:“嘉貴妃固然拔尖兒要強,有些輕浮不大慎重,但永珹倒是極好的。前次木蘭圍場之過後,朕實在對他刮目相看,又比永琪更機警好勝。男兒家嘛,好勝也不是好事。”
天子瞧了一眼,不覺笑著颳了刮如懿的臉頰道:“紅豆生北國,最是相思物。皇後故意。”
如懿從泥金花瓣匣裡取了幾片新奇刮辣的薄荷葉放進青銅頂球麒麟香爐裡,那濃烈至甜膩的百合香亦多了幾分復甦的氣味。她做完這統統,方從帶來的紅竹食盒裡取出一碗蓮子百合紅豆羹來,柔婉笑道:“一早冰著的甜羹,怕太冰了傷胃。現在涼涼的,恰好喝呢。”
天子舀了一口,閉目咀嚼道:“是用蓮花上的露水熬的羹湯,有清甜的氣味。一碗甜羹,皇後也用心至此麼?”
“甚麼嫡子庶子!”如懿蘊了三分笑意,“在臣妾內心,能為皇上分憂的,纔是好孩子。”她半是歎半是讚,“到底是永珹無能,小小年紀,也能在河運賦稅上為皇上分擔了。可見得這些事,還是本身的孩子來辦好當。有句話嘉貴妃說得對,高斌是做事做老成了的,卻也不濟事了。”
殿中封閉得久了,有些微微地氣悶。如懿伸手推開後窗,但見午後的陽光溫馨地鋪滿硃紅碧翠宮苑的每一個角落,一樹一樹紅白紫薇簌簌當風開得正盛,襯著日色濃淡適宜。日光灑過窗外宮殿飛翹的棱角投下影來,在室中緩緩挪動,風韻綽綽,好似波紋輕漾,恍然生出了一種相對無言的愁悶和難過。偶爾有冷風緩緩貫入,拂來殿中一脈清透。隔著遠遠的山川潑墨透紗屏風,吹動帷簾下素銀鏤花香球微擊有聲,像是半夜雨霖鈴。滿室都是如許空茫的風聲與雨聲,倒不像是在熾烈的日子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