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嬪接過侍女遞上的茶水漱了口，靈巧道：“臣妾隨阿瑪一向住在杭州，現在進了圓明園，感覺園子裡兼有北地與南邊兩樣風景，很多處所修得和江南風景普通無二，真恰好呢。”

那是一把清婉遏雲的女聲，曼聲唱道：“嫋晴絲吹來閒天井，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冇揣菱花偷人半麵，迤逗的彩雲偏。我步香閨怎便把滿身現。”

傍晚的流霞鋪散如綺豔的錦，一葉扁舟於潺湲流水中劃出，舟上堆滿荷花蓮葉，沐著清風緩緩，淺淺劃近。一個身影纖纖的素衣女子坐在船上，緩緩唱道：“冇亂裡春情難遣，驀地裡懷人幽怨，則為俺生小嬋娟。揀王謝一例一例裡神仙眷。甚良緣，把芳華拋得遠。俺的睡情誰見？則索要因循內疚，想幽夢誰邊，和春光暗潮轉。拖延，這衷懷哪處言？”

如懿逗弄著乳母懷中的璟兕：“皇上這句但是極高的嘉獎，真要羨煞宮中的姐妹了。”

公然，淩雲徹亦猜到了那人是誰，隻是微微點頭，便垂眸守在一邊，彷彿未曾聞聲普通。

如懿微微鬆一口氣，掉隊兩步：“是令妃？”

如懿用心撲一撲手中的刺繡玉蘭葉子輕羅扇，扇柄上的杏紅流蘇垂在她白淨的手背上像流霞迷離。她抬頭看天歎道：“難怪了。現在正值盛暑，忻嬪你的阿瑪熱得受不了小棉襖了，便隻好送進宮來了。”

天子笑著握住她手：“皇後的比方不錯，可朕更感覺忻嬪的性子如冷風惱人，拂麵清爽。”

天子點頭：“嗯，唱詞既豔，情致又深，約莫真是南府的歌伎了。”

彼時小寺人進忠端了水來服侍天子浣手，便道：“主子今兒下午顛末福海一帶，見那邊的荷花正開得好呢，十裡荷香，主子都捨不得分開了。”

忻嬪滿臉高傲：“皇後孃娘說得對極了！阿瑪有好幾個兒子，但是卻最疼臣妾，總說臣妾是他的小棉襖，最知心了。”

如懿笑道：“忻嬪的阿瑪是閩浙總督，一向在南邊長大，她說不錯，必定是不錯的。”

如懿模糊聽得耳熟，已然明白是誰。轉首卻見天子麵龐的棱角因這歌聲而清潤溫和，暴露和煦如初陽的笑意，不覺退後一步，正對上陪侍在天子身後的淩雲徹曉得的眼。

天子彷彿聽得出神，便也停下了腳步，悄悄側耳諦聽。

如懿笑吟吟睇著他：“曉得皇上心疼璟兕，凡是好的，臣妾都留給璟兕做嫁奩吧，到時候皇上便說臣妾風雅又捨得了。”

如懿見她昂首，果然生得極是妍好，不過十六七歲年紀，端倪間迤邐燦爛，肌映晨霞，雲鬢翠翹，一顰一笑均是天真明麗，嬌麗之色便在豔陽之下也無半分瑕疵。她活像一枚紅而飽滿的石榴子，甜美多汁，晶瑩得讓人忍不住去親吻細啜。宮中美人雖多，但是，像忻嬪普通澄徹中帶著清甜的，卻真是少有。

天子似有幾分躊躇，舉眸往那船上望去，如懿看一眼李玉，李玉忙拍了拍額頭道：“哎呀！都怪主子，昔日裡皇上少往福海來，怕有婢子不知，在此練曲呢。主子這便去看看。”

這一聲聲女兒心腸既豔且悲，如訴衷腸，且那女聲清澈低垂，飛旋而上，如被流雲阻住，淒絕纏綿處，連禽鳥無知也不免幽幽咽咽，垂首黯然。

容珮哼道：“原覺得她溫馨了幾日，本來躲在這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