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曲?”太後取了一片柚子拈在手中,“這片柚子如果被隨便扔了出去爛在路邊,那才叫委曲,現在你拿了鬥彩蝶紋盤個裝著它,已經有了安身的處所,如何還叫委曲?”
夜路漫漫,她是第一次走在紫禁城夜色茫茫的長街裡。阿箬在前頭提著燈,青櫻披著一身深蓮青鑲金絲灑梅花朵兒的大氅,暗沉沉的色彩本不易讓人發明。要真發明瞭,也不過覺得她是看彆的嬪妃罷了。
前朝嬪妃們所住的壽康宮,溫馨得如同活死人墓普通。哪怕是才十幾二十歲的先帝遺妃們,也被灰塵淹冇了,再冇有了一絲生機。
福珈低緩了聲音,沉吟著謹慎翼翼道:“這個福分,不是誕育了新帝,就是先帝的皇後。”
阿箬的聲音壓得極低,語不傳六耳,“老主子身邊另有一個宮女叫繡兒的,是老主子帶進宮的親信。她偷偷跑來奉告奴婢,說老主子不大好,必然要見您一麵。”她見青櫻神采沉重如欲雨的氣候,倉猝勸道:“奴婢多嘴勸小主一句,不去也罷。”
福珈渾身一凜,剛巧見鎏金蟠花燭台上的燭火被風帶的撲了一撲,忙伸手護住,又取了小銀剪子剪下一段焦黑蜷曲的燭芯,方纔敢回話,“奴婢講錯了,太後恕罪。”
太後伸手用護甲挑了挑燭台上垂下的腥紅燭淚,“天子宮裡頭的人雖未幾,但從潛邸裡一個個熬上來的,哪一個不是人精兒似的。總有一個聰明聰明的,比彆人警省的,曉得如何去做了。哀家冇有親生兒子當天子,冇有正室的身份,如果再連天子的孝心尊敬,後宮的權益一併冇有了,那纔是甚麼都冇有了。”
福珈端了一剝削好的柚子出去。纔打了簾子出去,便感覺壽康宮內陰暗狹小,不比昔日宮內的高大敞亮,連幽幽的檀香在嫋嫋散開,也感覺這裡幽閉,未等散儘就消逝了。加上先帝新喪,裡頭的安插也暗沉沉的隻要七八成新,心下便忍不住發酸。她見太後盤腿坐在榻上,碰了一卷書入迷,少不得忍了氣悶,換了一臉笑容道:“福建進貢的柚子,酸甜涼潤,又能去燥火,太後吃著恰好。”
十三年玄月己亥,上即位於太和殿,以來歲為乾隆元年。――《清史稿 高宗本紀》
晚膳時青櫻情不自禁地叮囑了廚房多做了兩道天子愛好的小菜,固然明知如許的夜裡,天子是必然不會在後宮用膳的,前朝有著一場接一場的大宴,那是天子的歡樂,萬民的歡娛。但是她看著那些他平日所喜好的菜肴,也是歡樂的,彷彿她的情意陪著他普通,老是在一塊兒。
太後摸了摸本身的臉頰,“也是。一下子就成了太後了。天子即位,哀家的心機也定了。本日看著天子似模似樣,大典上一絲不錯,哀家真是欣喜。隻是倒也不感覺困,想是日短夜長,這長夜漫漫的,有的睡呢。”
青櫻轉動手指上的琺琅貓眼晶護甲,那貓眼晶上瑩白的流光一漾,像是躊躇不定的一份心機。青櫻遊移著問:“如何?”
東一長街的絕頂,過了景仁門,往石影壁內一轉,就是景仁宮。角門邊早有宮女候著,見她來了也隻是一聲不問,開了角門由她出來。阿箬天然是被留在外頭了。青櫻走進闊朗的院中,看著滿壁熟諳的龍鳳和璽彩畫,眼中不由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