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候,嬪妃們皆知端底,懷揣著關於海蘭運氣的測度都散了,唯忻妃與如懿交好,陪著閒話一二。嬿婉待要扶著粗笨的身子起家,如懿獨獨喚了她留下。
暖閣裡一盞盞紅燭次第點起。宮人們悄悄取下雲影紗描花燈罩,點上一支支臂粗的花燭,又將燈罩籠起,殿內頓時敞亮。那是河陽所產的花燭,因天子愛好宣和風雅,遂仿宋製,用龍涎、沉香灌燭,焰明而香鬱,夙來也隻在寵妃閣頂用。魏夫人深吸兩口氣,連道“好香!好香”!遂細心打量嬿婉的肚子。她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似的,全堆在臉上,真是越看越愛:“哎呀!這肚子尖尖的,準是個阿哥!”
忻妃自女兒短命後,也失了昔日的活潑,剋日裡老是沉默。她驀地聽了這一句,悶了半晌,眸中不覺一黯:“珂裡葉特氏?莫非皇上已經剝奪了海蘭姐姐的妃位?”
待回到本身宮裡,嬿婉滿腹無從訴說的委曲便平複了好些。嬿婉的額娘魏夫人已然入宮陪產,暫居於永壽宮偏殿。比之上回的抉剔,這回入宮的魏夫人慈愛又風雅,對著嬿婉更是有扯也扯不下的殷殷笑容,恨不得鞍前馬後事事都替她服侍了全麵。此時魏夫人正坐在窗下飲著一盞冰糖金絲燕粥,喜滋滋地看著金海棠花福壽大圓桌上堆著小山似的物件,金燦燦地眩了眼眸。嬿婉懶懶問:“是外務府送來的麼?”
嬿婉扶著腰肢嬌怯怯謝過,麵色微紅:“多謝皇後孃娘體貼。前些日子臣妾額娘剛進宮,皇後孃娘便賜了兩支老山參,臣妾額娘歡樂得不知如何纔好。偏皇後孃娘身子不適,額娘不敢打攪,不能親身來謝恩。為著這事,額娘一向掛記呢。”
“你不歡暢,額娘歡暢!額娘八輩子都冇見過如許的繁華。”魏夫人拉著她的手細細摩挲著,無窮疼惜的模樣,“女兒啊,你進了宮,不就為了這潑天的繁華麼?終究有了這一天啊!可彆忘了額娘和你兄弟,都倚仗著你呢。”
魏夫人不屑地笑笑,滑頭道:“皇後可不敢難堪你!現在你的肚子多金貴呢,她還能不分輕重?現在皇上待她好些,也是不幸她罷了。”她挽住嬿婉的胳膊,親親熱熱道,“你瞧皇上多疼你,這些都是晚膳後送來的犒賞呢。”
嬿婉絞著絹子,細細輕柔道:“珂裡葉特氏做出這般傷天害理的事,便是冇有剝奪妃位,忻妃姐姐,我們那裡還能與她姐妹相稱?”
嬿婉一眼掃去,料子有上用金壽字緞二匹,江南的綠地五色錦八匹,輕容方孔紗八匹,各色采繡的雲錦蜀緞共十八匹。另有金鑲珊瑚項圈一對,金鬆靈祝壽簪一對,榴開百子鑲嵌珠石翠花六對,赤金點翠鑲嵌捧首蓮四對,一匣子白淨渾圓的南珠,半尺高的紫檀座羊脂白玉觀音並一對以瑪瑙、珊瑚、玉石和金銀打造的和合二仙盆景,模樣活潑,幾可亂真……
嬿婉揚一揚絹子,不耐煩道:“晨昏定省,這是端方。女兒再有著身孕,皇後不也要我站就站,坐就坐,一味地立端方麼。”
忻妃旋即紅了臉,待要辯論,隻見一旁數著蜜蠟佛珠的綠筠悄悄擺了擺手,便隻得按捺了性子,再未幾言。
穎嬪是蒙前人,性子最直,當下就問道:“求見?如何求見?莫非請皇後孃娘玉步踏入慎刑司麼?這算甚麼事理!”
魏夫人收了笑容,訕訕道:“額娘也是為你好。莫非你不盼著是個阿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