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欽諾諾謝恩,方道:“謝皇後孃孃的賞,實在是主子不敢超越。話說完了,還等著彆的差事呢。”說著道:“皇上叮嚀了,明兒是十五,要在娘孃的長春宮用晚膳,也宿在長春宮,請娘娘預備著接駕。”
但是現在,端方更加得大了,宮牆深深,硃紅的壁影下,人都成了藐小的螻蟻。長街幽深,哪怕立滿了宮人侍婢,也是悄悄無聲,靜得讓人恐怕。很多次如懿坐在暖閣裡,溫馨地聽著更漏滴滴,覺得四下裡是無人了,一轉頭,倒是一個個泥胎木偶似的站著,殿外有,廊下有,宮苑表裡更多的是人。但那都是說不上話的人。一眾入宮的嬪妃裡,格外要好些的,隻要蘇綠筠與珂裡葉特氏海蘭。陳婉絪雖也來往,但她少言寡語,臉都不敢隨便抬起來。她們都是脾氣平和的人,疇前如懿的性子鋒利孤傲,與高晞月一貫是相互看不過眼的。高晞月身邊有黃綺澐和金玉妍,更憑藉著富察琅燁,她也隻是冷冷的不與她們多言。可現在,蘇綠筠沉浸在兒子去了阿哥所不得相見的愁苦裡,每常見了也老是鬱鬱寡歡。海蘭呢,當年一夕承歡就被弘曆忘在腦後,受儘了挖苦白眼。如懿固然不喜好弘曆有新寵,但到底也看不過大家都欺負她,偶爾在弘曆麵前提了一句,才成全了海蘭的身份,在府裡有了一席居住之地。為著這個原因,海蘭總也喜好跟著她,怯怯的,像是在尋覓羽翼庇廕的受傷的小鳥,老是楚楚不幸的模樣。現下海蘭與晞月同住,她也不便總和海蘭來往,免得晞月介懷,讓海蘭的日子更加難過。
皇後接過茶盞卻並不喝,隻是緩緩道:“本宮是皇後,六宮之主,有甚麼好活力的。”
如懿雙眸一瞬,展開眼道:“皇上但是傳聞了甚麼?”
如懿明白天子語中深意,沉吟著道:“那臣妾便叮囑外務府的人將皇上的字做成匾額,放在延禧宮正殿,可好?”
王欽笑道:“是。那主子先辭職。”
阿箬笑生兩靨,“奴婢能懂甚麼呢?這話都是小主平常口裡顛來倒去說的,惦記取皇上用了甚麼,用的好不好。奴婢不過是耳熟,隨口說了出來罷了。”說罷她便欠身退下了。
皇後端倪間微有笑意,臉上卻淡淡的,“曉得了。夜來霜雪滑腳,你叮囑著抬轎的小寺人們細心腳下,另有,多打幾盞燈籠,替皇上照著路。”
天子悄悄道:“朕在太和殿裡坐著上朝,在乾清宮裡與大臣們議事,在養心殿書房裡批閱奏摺。你想著朕,朕莫非不想著你麼?你在鎖銜金獸連環冷,水滴銅龍晝漏長的時候,朕也在聽著更漏措置著國事;你在雲髻罷梳還對鏡,羅衣欲換更添香的時候,朕在想著你在延禧宮中的日子如何,是不是統統順心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