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李錦舒正要歇下。散了頭髮，穿戴月白斑斕褻衣，擁被倚在熏籠邊。秀萸奉告她，陛下去了暢音閣。那邊住著個新來的秀士，說是樂戶出身，一把嗓音嬌啼委宛若黃鶯出穀。

這是宋揚靈頭一回聞聲藺常主動提起立儲，心中一凜，不知陛下接下來還要說甚麼。

蘇如信聽了感覺是千妥萬妥的事情。

“你說！”

蘇如信的臉上緩慢地掠過一絲惶恐之色，又很快平靜下來：“冇……冇甚麼，有些冷罷了。”她再未說話，思路卻飄到了數日前。

藺常俄然非常可貴地歎了口氣，繼而道：“朕本年尚不到四十歲，可滿朝文武，乃至……”，頓了一下，又道：“滿心體貼的都是儲君之位。”

那日藺常又經了李錦舒一番鬨騰以後，回到勤政殿。瞥見宋揚靈正在清算桌案，隨口問了句：“你現在還做這個？”

李錦舒嘴角上揚一笑，亦是看了蘇如信一眼，似有無窮默契。她並未禁止曾鞏薇，隻道：“皇後可得保重鳳體。至於彩鐘，我必然會拷問清楚她背後……”李錦舒又一笑，衝著曾鞏薇一字一頓：“是不是有人調撥主使！”

詳細說到人，宋揚矯捷又杜口不言了。

李錦舒對彩鐘嚴加鞭撻，卻甚麼都冇問出來。天然不甘心，幾次同藺常哭訴，鬨得風風雨雨。

李錦舒便緊了緊身上的夾襖。

蘇如信看出李錦舒神情難堪，便道：“戔戔一個酈州，如何同天下比？並且我是酈州人，將來隻想落葉歸根罷了。”

李錦舒心道公然曾鞏薇和蘇如信有暗害，卻不肯意等閒吐口。她向來放肆放肆慣了，便道：“與皇後有關罷？”繼而哼了一聲：“便是皇後又如何？我李錦舒在後宮多少年，也從未怕過她。你愛說便說，不必拿來威脅我。再則，你們鬼鬼祟祟來往那麼久，我安知你不是她派來摸索佈局的？”

她來不及換衣服，便披了件夾襖，下床來至外邊。

諾大一間室內，便隻剩下蘇如信和李錦舒二人。頓時空空蕩蕩，彷彿冷了一二分。

“為甚麼要奉告我？你不說的話，天下就是你兒子的。”

曾鞏薇隻覺頭更疼了，聲音悶悶的：“那便有勞賢妃。”又看了彩鐘一眼，才扶著蘇如信往外走。

宋揚靈這馬屁拍得的確潤物無聲。藺常明知她是決計奉迎，仍忍不住滿心歡樂，道：“這番話當叫天下人聽聽。”繼而歎道：“可惜皇家出身，錦衣玉食地長大，能刻苦受累的人未幾。”

剛出畫芳宮門外，曾鞏薇氣急廢弛對蘇如信說：“必然是泄漏了風聲！這事情奧妙，所知之人有限，本宮必然要查清楚誰敢壞本宮的事！”

她回過甚去，見李錦舒驀地逼近。近得能夠清楚瞥見她瞳孔裡本身的倒影。

話至此，本來要僵，幸而蘇如信性子和軟。她悄悄柔柔道：“為表示誠意，我情願先說出皇後的打算。”然後便和盤托出。

李錦舒敏捷與秀萸互換了一個眼神。她早就看出來，好些日子，皇後與德妃過從甚密。她壓根不信賴皇後對外說的那一套，誦經唸佛！曾鞏薇就是個吃葷的，也不怕臟了菩薩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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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如信不知為何身材俄然一顫。

李錦舒立即背過身去，從速擦了擦眼角，又狠命眨了兩下眼睛，將眼淚全數逼歸去。再回過甚時，嘴角一抹嘲笑，眼中儘是霜色，又變成阿誰高高在上，美豔無雙的李賢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