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柱香工夫雪蘭緩緩展開雙眼，見雪華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便啞然發笑道：“三妹莫非想家了？”

李嬤嬤忙掀起車簾子將書接了，複又放下。

雪蘭愣了愣，還是道：“也算是我的家，畢竟祖母與父親皆在那邊。”

“好嘞。”見是熟客掌櫃忙親身拿了十多款放於櫃上，長圓臉上堆滿殷殷笑容，“這些款皆是現下豐城最時髦的。”

“莫非不是長姐的家？”雪華心機通透，彷彿找到了長姐話語中的縫隙。

嬤嬤悄悄稱奇，這三蜜斯雖小卻極沉得住氣，加上來日蜜斯的悉心種植，將來必成大器。一麵想，一麵拿起一套翠紋織錦嗶嘰上裳配同色褶皺蝶戲水仙裙，放於雪華麵前，見她目中暴露冷傲的神采，便道：“掌櫃，就這四套。”

老高並不高，一雙牛鼓眼瞪得老邁，虎洶洶地環顧四周，同業的保護知他惱了，忙岔開話題。嬤嬤眼角帶絲戲謔，斜睨著他，他“嘿嘿”一笑，隻顧低頭撕塊鳳雞，塞進嘴裡。

雪蘭如有所思問道：“三妹在家可曾識字？”

雪華一臉憂色地應了。

馬車又“咯吱咯吱”響了起來，如同先前一樣跑得快且穩，明顯阿全的禦車之術涓滴也不含混，官道兩側吐著鵝黃嫩芽的柳一閃而過，行人及車輛垂垂多了起來，各式百般的呼喊聲此起彼伏。雪華獵奇地眨巴著大眼睛，打量著薄羅內裡的天下，一麵與長姐閒話。

俄然傳來刺耳的刹車聲，緊接著阿全的聲音隔著簾子傳來，卻還是清楚宏亮，“蜜斯，楓葉布莊到了。”

兩個女孩子本吃得未幾，嬤嬤忙把她們先摻到車上歇息，才坐在小杌子上大口吞嚥。一個年近四十的保護調笑道：“嬤嬤現在也像男人們一樣狼吞虎嚥，哪像昔日在出雲彆院的斯文樣……”

阿全號召一聲，這一行人又出發了，帶起漫天灰塵。駛過一處小村落，阿全忙號召世人停下來，又彎著身子自馬車底下儲物箱內取了張偌大的牛皮鋪在地上，然後與人一道將食品擺了上去，除卻姐妹倆坐在嬤嬤從馬車裡拿下來的小杌子上，餘者皆席地而坐。

掌櫃的笑道：“蜜斯好眼力，這套裙裳乍一看毫不起眼，如果在日光之下或有明鏡反射，便粲然生輝。隻是，挑選這一款的人太少。”

雪蘭微皺了眉，想了想，敲了敲車壁，嬤嬤聞聲而入，隻聽雪蘭好聽的聲音中帶著一抹理性與沉寂，“嬤嬤，待會兒讓阿全先尋一處書店，再覓一家上好的布莊。”

雪華更加獵奇，這長姐，與江家彷彿皆是一道難明的謎。見長姐不欲深說，也就適時住了嘴。

趕車的並非之前的車把式，而是換了一個叫阿全的精瘦男人。鞭子“啪”地一甩，馬車便“咯吱，咯吱”地轉了起來。

當車子再度跑起來，嬤嬤忙奉侍雪蘭躺下，雪華嘟囔著小嘴，“我可不睡。”

掌櫃親身拿了軟尺，替雪華細細地量了，又忙喚小二抱了呼應尺寸的服飾來，略撥了幾下算盤珠子才道：“統共一百零五兩銀子，客長是老主顧，買的又不止一件，就算便宜點，隻要一百兩銀子便好。”

正揣摩，耳旁已傳來長姐輕微的鼻息之聲，不由無聲地笑了。

李嬤嬤忙付了銀子，一旁的小二手腳甚是利落，已然將這些裙服歸入一個嶄新的靛藍布口袋當中，然後送了雪華與嬤嬤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