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華悄聲道：“嬤嬤，長姐要緊麼？”

雪華歪著小腦袋想了會子，一拍大腿，“嬤嬤無妨取參片來，讓長姐含著以支撐體力。”

雪蘭奇道：“莫非先生有歸隱之意？”

見雪蘭微眯著眼睛養神，雪華靈巧地站了起來，忙挽著嬤嬤的手去了外間。

孺子忙擺擺手，“猴頭菇倒是差未幾了，山雞尚差幾分火候，”想了想，又道：“要不要加些金絲小棗在湯中？”

一個身穿葛布袍的孺子迎了出來，長得倒是眉清目秀，隻怯生生的喚道：“徒弟。”

說著自診案暗格裡取出一本厚厚的劄記，許是年久而至紙張已發黃，所幸紙質甚好並未發脆，上麵寫著力透紙背的五個大字：胡思文醫劄，遞給雪蘭。

那老者眼睛微微一眯，彷彿在覈閱著甚麼，過了一會才悠悠歎道：“老朽當年如果肯聽人言，亦不至本日，嗨，行醫數十年，醫得了彆人的病，卻醫不好本身的心疼與懊悔……”

嬤嬤掀了簾子出去，不由蹙了眉，回身出來取了太夫人所贈梨花蜜兌了小錫爐銀壺裡的沸水，服侍她喝了，又拉過另一床錦被搭上，好說歹說地哄了她睡，這才端著青花瓷盅出去。

雪蘭再度欠身，“願聞其祥。”

老者微微歎口氣，“你身子也忒虛，不如今後每日吃三四粒紅棗與花生米，打打根柢，記著多吃無益。再過些時候桑葚上市倒是無妨多吃些。”

雪蘭見他言辭誠心，說得也至情至理，倒也不便推讓，旋即將此書放入袖袋，然後扶著診案起家，卻因頭暈而幾乎跌倒，隻得胡亂地福了一福，算是正式給老者見了禮。

“罷了罷了，瞭解便是緣，”老者朗聲一笑中氣實足，“老朽看你也不是那俗人，喚老朽為先生甚好，甚好，今後亦不必改口，更不必再來此尋人……”

提起昔年之事，不由得麵色暗淡，唏噓不已，見雪蘭目中含有悲憫之色，這纔有些動容，語中帶了一抹斷交，“不過儘是些陳穀子爛芝麻的舊事，又提它何為？老朽自問醫術尚可，隻可惜一向未找到傳人，今見你聰明如此，又含悲憫之心，便決意將這畢生心血交與你――不圖你行醫濟世，一來你可保養本身，二來今後如果找到忠誠安妥之人，便替我傳了給他。”

車天然也停了下來。

此時，李嬤嬤剛好取藥返來，也不知產生了何事，一雙骨碌碌的眼睛在老者與雪蘭身上逡巡個不斷。

見她如是，老者點點頭，“行了，你且去吧。”隨即撫掌大笑三聲，“今後這世上再無濟胡醫館，更無胡思文這小我……”

海瀾暗自感覺有些好笑，卻又不敢冒昧，隻得依著禮數上前福了一福，隨後扶著嬤嬤的手，回身出了藥堂。

雪蘭忙應了，又道：“長輩江海瀾謝過先生。”說著又欲施禮。

嬤嬤的行動倒是挺利索，不過半晌便找了一根小指粗的人蔘來，隻掰了一小塊讓雪蘭含著，一麵將鑰匙交還給海瀾。

雪華仍舊低著頭，坐在車上翻閱千字文，一麵翻一麵唸唸有詞。嬤嬤則扶著雪蘭下了車。

這雨下了差未幾兩個時候才住，雪蘭亦從夢中醒來，不覺背上已然濕了一大片，嬤嬤忙替她改換了薄羅中衣，又兜頭套上鏤金百蝶穿花雲錦袍，再繫上織錦外相大氅，這才拾掇好座椅，側身讓了雪華出去。

雪華聰明地閉上了嘴，隻低頭看手上的千字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