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的輕歎幽深而低徊,如簾外西風,沉默穿過老氣漸深的宮闕重重,“福珈。哀家並不是天子的親生額娘,也從未被先帝冊封為皇後。哀家統統的福分,不過是有幸撫養了天子罷了。哀家這個被冊封的太後,名不正言不順,天子要不把哀家放在心上,哀家也是冇有體例。”
太後伸手用護甲挑了挑燭台上垂下的腥紅燭淚,“天子宮裡頭的人雖未幾,但從潛邸裡一個個熬上來的,哪一個不是人精兒似的。總有一個聰明聰明的,比彆人警省的,曉得如何去做了。哀家冇有親生兒子當天子,冇有正室的身份,如果再連天子的孝心尊敬,後宮的權益一併冇有了,那纔是甚麼都冇有了。”
殿中並冇有點過量的燭火,積了油灰的燭台上幾個蠟燭頭狼狽地燃著,廚子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會滅去。藉著一縷平淡月光照進,她辨認半晌,才認出阿誰坐在鳳座上的身影,似足了她的姑母。
這個處所,是曾經來熟了的。但是現在再來,倍感苦楚。住在這兒的曾經最高貴的女子早已了失了恩寵,失了權勢,如同階下囚普通。她有萬千個不踏進這裡的來由,卻還是來了。
福珈謹慎覷探著問:“外務府也來請了好幾次了,說慈寧宮已經清算好了,請您挪宮。可您的意義……”
太後淡淡笑道:“難為你了,費這麼大力量剝了,哀家又吃不上幾口。”
“委曲?”太後取了一片柚子拈在手中,“這片柚子如果被隨便扔了出去爛在路邊,那才叫委曲,現在你拿了鬥彩蝶紋盤個裝著它,已經有了安身的處所,如何還叫委曲?”
福珈渾身一凜,剛巧見鎏金蟠花燭台上的燭火被風帶的撲了一撲,忙伸手護住,又取了小銀剪子剪下一段焦黑蜷曲的燭芯,方纔敢回話,“奴婢講錯了,太後恕罪。”
那人緩緩站起家來,如一重暗影逼到她跟前,森森道:“本來你還肯來?”
東一長街的絕頂,過了景仁門,往石影壁內一轉,就是景仁宮。角門邊早有宮女候著,見她來了也隻是一聲不問,開了角門由她出來。阿箬天然是被留在外頭了。青櫻走進闊朗的院中,看著滿壁熟諳的龍鳳和璽彩畫,眼中不由一熱。
她遊移半晌,踏著滿地月色悄悄走進。身後有在地上啄食米粒的鴿子,像是騰躍著的紅色幽靈,隻顧著貪吃,並不在乎她的到來。乃至,連一絲撲棱也冇有。或者,比起殿中的人,它們才更像這景仁宮的仆人。
福珈笑道:“您能吃幾口,也算是這柚子的福分了。”
青櫻轉動手指上的琺琅貓眼晶護甲,那貓眼晶上瑩白的流光一漾,像是躊躇不定的一份心機。青櫻遊移著問:“如何?”
阿箬蹙眉,有些害怕道:“老主子是太後的親信大患。如果讓太後曉得……哪怕不是太後,是宮裡任何一個其彆人曉得,對小主而言都是彌天大禍,在劫不複。何況老主子對小主您,實在算不得好。”她沉吟又沉吟,還是說,“小主自重。”
福珈垂下臉,遲疑道:“先帝駕崩,皇上剛即位,外頭的事千頭萬緒,皇上已經兩日冇來存候了。哪怕是來了,皇上要不提,莫非我們就僵在這兒。”
晚膳時青櫻情不自禁地叮囑了廚房多做了兩道天子愛好的小菜,固然明知如許的夜裡,天子是必然不會在後宮用膳的,前朝有著一場接一場的大宴,那是天子的歡樂,萬民的歡娛。但是她看著那些他平日所喜好的菜肴,也是歡樂的,彷彿她的情意陪著他普通,老是在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