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在哀思中喃喃不斷:“明日就是臘月三十,過了明天,朕的永琮就長大一歲了。”他大悲之餘,特頒諭旨:“皇七子永琮。毓粹中宮,性成夙慧。甫及兩週,岐嶷表異。聖母皇太後因其出自正嫡,聰慧殊常,鐘愛最篤。朕亦深望教養建立,可屬承祧。今不料以出痘薨逝,深為軫悼。”但是活著的人哀思再深,如何能換回死去的孩子,統統也不過徒勞罷了。
嬿婉竭力支起家體,麵龐垂垂沉寂若寒水。她裹緊了身上的青雲緞錦毛披風,那聲音像從嗓子底處透著心窩迸出來的:“是。能因為像嫻貴妃而獲寵,天然是我的福分。哪怕我再不懂事,隻要這張臉在,隻要我不犯下大錯,就不會和嫻貴妃當年一樣,躺進冷宮裡去。因為皇上看著我這張年青的臉,就會想起曾經委曲過嫻貴妃的年事,天然會格外優容。且我還年青,嫻貴妃懂的,我漸漸學著,終有一日也都會曉得。她會的不肯等閒做的,我要甚麼都做得比她好,那便是最好的籌算了。”
和敬忍不住落淚:“皇額娘如何心氣頹廢到這類境地?您是皇後,皇阿瑪獨一的正室啊!如果您本身都悲觀沮喪,您要教女兒如何辦?皇阿瑪有嘉妃,有純貴妃,有嫻貴妃,有彆的阿哥,可女兒隻要您!”她淒然彆過臉,“皇額娘病成這個模樣,還不曉得吧,皇阿瑪已經籌算東巡,要帶著嫻貴妃和純貴妃為首的六宮嬪妃去齊魯之地,他們會去祭泰山,祭孔廟。這是皇阿瑪即位十三年來第一次東巡。您是天下之母,您如何能夠不去?”
素心忙道:“皇後孃娘,是三公主在外頭。她一向想出去看您,但覺得您睡著,都不敢出去。公主都等了好久了。”
和敬公主的步入並冇有讓皇後有太多的反應,她還是溫馨地伏在重重堆斑斕被當中,如同一脈被抽儘了水分的枯葉,抑或,是一尾離水太久的涸澤之魚。
如懿的心驀地一跳,幾近落空了應有的節拍。積久的痛恨在她身材裡如蟻附骨,無聲地啃齧著,並跟著光陰的洗濯更加深切。她不是未曾想過,如果當時聽了茉心的話,動了手會是如何?但是她心底一閃而過的陰暗的動機,卻以如許如刺又平順的姿勢破空來到人間。她還來不及細細去辯白心底是憐憫還是不測,天子已然霍地起家,撞翻了身邊的雙鶴紫銅燭台,火苗順著明黃色碧金盤龍帳霍霍地燃燒起來。
待到沐浴換衣回到寢殿之時,天子亦換好了明黃寢衣在等她。養心殿寢殿高高的房梁上,明黃的錦緞帷帳鋪天蓋地落落垂下,角落蟠龍金鼎內燃著上等紫檀香,青煙一縷一縷垂垂朝上分散淡開,全部大殿莊嚴而溫馨。如懿在踏入的一刻已然緩過了神采,溫婉如常。
素心含淚相望,雙手亦有些顫抖:“皇後孃娘不要焦心,您積福積善,上天垂憐,必然還會有皇子的!”
瀾翠憂心道:“那小主籌算如何?”
和敬的眼淚嘩然如決堤:“皇額娘,永琮和二哥固然都離皇額娘而去了,可皇額娘另有女兒啊。女兒也會是您的依托,會給您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