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筠聞言便有些不悅。自從孝賢皇後喪禮時三阿哥被告誡,一向是綠筠的一塊芥蒂。且天子漸豐年齡,對峙太子一說抑或是立長一說非常忌諱,大阿哥永璜便是死在這個忌諱上,誰又敢再提呢。
彼時淩雲徹已在木蘭圍場待了很長的一段光陰。木蘭圍場是一處水草豐美、禽獸繁衍的草原,固然天子每年都要率王公大臣、八旗精兵來這裡停止秋狩,但過了這一陣熱烈,這裡除了浩大林海、廣袤草原,常日裡便極少有人來往,隻得與落葉山風、禽畜野獸為伴了。
天子一驚之下本能地矮下身子,緊緊伏在馬背上,一支綠幽幽的暗箭剛好掠過天子的金翎頭盔。“哢”的一聲輕脆的響,彷彿是甚麼東西斷了。
玉妍揚一揚手中春蝶般招展的絹子,掩口笑道:“能顯甚麼技藝呢?大阿哥和二阿哥不在了,三阿哥這位宗子這麼顯眼,那裡輪獲得我們的四阿哥呢?”
天子餘悸未消地摘下本身的金翎頭盔,發明那金色的尾翎已經被箭矢射斷。他表示永珹謹慎撿起那兩支暗箭,細心看過,冷下臉疑道:“有冇有毒?”
永珹細心查驗了道:“無毒。”
這於淩雲徹無疑是一重極大的痛苦,而更讓他難以忍耐的,是揹著如許香豔而鄙陋、屈辱的罪名分開了宮廷。以是當如懿在圍場隨扈的苦役當中瞥見淩雲徹肥胖而鬍子拉碴的麵龐時,亦不覺驚了目,驚了心。
淩雲徹有一瞬的絕望,莫非一番苦心,真要斷送在野馬蹄下?他的意誌隻軟弱了半晌,念及再凶悍也不過是匹野馬罷了,立即沉著而果斷道:“微臣會護著皇上!”
策馬奔過紅鬆窪,丘陵連綴起伏,天子本來故意讓侍從們跟著一段間隔,何如那野馬性烈,奔馳緩慢,天子一時急起來,也顧不得背麵,抓緊揚鞭而去。
淩雲徹有些羞赧,低頭道:“微臣被冤偷了嘉貴妃的肚兜,是以被遣來圍場做苦役。”
木蘭圍場的獵獵風聲冇法奉告暗害者的身份,亦完整廢弛了天子打獵的興趣。獨一可知的,不過是那野馬奔馳至林間,是有母馬發情時的體液蹭於草木之上,才引得野馬發瘋而至。而那暗箭,倒是早有弓弩安設在埋冇的林梢,以銀絲牽動,一觸即發。林場官員連連告饒,實在不知是有人安設弓弩本欲射馬才陰差陽錯危及帝君,還是真有人悉心安排這一場詭計。但有人擅闖皇家獵場安插這統統,倒是無庸置疑。天子又驚又怒,派了傅恒細細清查。但是,倉促之下,這一場風波畢竟以暗箭施放者的無跡可尋而告終。
如懿見了他便含笑:“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
自此天子心性更傷,偶有幾次驚夢,總道夢見當日暗箭吼怒而過的景象,卻不知暗害者誰,唯無益刃在背之感。如懿隻得緊緊抱住了天子的肩,以此安撫這一場莫名驚險後的大怒與不安。
天子點頭,呼吸粗重:“天家父子,不比平凡人家。可為父子,可為君臣,亦可為仇讎!聖祖康熙爺暮年九子奪嫡之事,朕想來就驚心不已。”
如懿點頭道:“故意了。”
淩雲徹心頭一抖,俄然一顆心便飄到了木蘭圍場的那些日子,孤清的寒夜裡,常常想起的,竟然是如懿含笑的清婉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