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寺人們服侍著推開正殿的殿門，如懿踏入的一瞬，有沉悶的風撲上麵孔。恍忽半晌，彷彿是很多年前，她也來過這裡，陪著天子的還是新寵的蕊姬。十幾年後，宮中的陳列還是一如平常，隻是濃墨重彩的金粉暗淡了些許，雕梁畫棟的彩繪亦褪了些色彩。縹緲的老氣沉沉纏繞其間，彷彿住在這宮裡的人一樣，韶華老去，紅顏殘褪，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

江與彬掰著指頭想了想：“少則兩三年，多則五六年。”

如懿奇道：“既然你和慶嬪是一起的人，你為甚麼還關鍵慶嬪？”

玫嬪悄悄點頭，潔白如天鵝的脖頸垂成美好的弧度。“每天如許活著，真是活膩了。”她看著如懿，定定道，“皇後孃娘不曉得吧？我和慶嬪，另有舒妃，都是太後的人。”

三寶道：“是要好。以是玫嬪小主一送去，說是替她調度身子的藥，好輕易托外頭弄來的，比太病院那些不溫不火的藥好，慶嬪小主一聽，不疑有他，就喝了下去。誰知才喝了半個時候就出事了。”

江湖後輩江湖老，深宮紅顏深宮凋。實在，是一樣的。

如懿不假思考道：“那便隻問玫嬪就是了。”

如懿沉吟道：“那舒妃的頭髮若要長返來，得要多久？”

如懿無法，隻得問：“那對孩子會不會有影響？”

彼時如懿正斜倚在窗下，細細翻看著外務府的記賬。聞言，她半垂的羽睫悄悄一顫，卻也不抬，隻淡淡問：“事情已經了了，本宮遂了她無人敢幫她遂的心願，莫非她另有甚麼非說不成的話麼？”

如懿模糊記得，那朵采勝是昔年玫嬪得寵的時候天子賞賜給她的金飾中的一件，她格外喜好，以是常常佩帶。那意頭也好，是年年事歲花麵交相映，更是紅顏不辭明鏡，兩情長悅相惜之意。

玫嬪嫣然一嗤：“也是。哪怕是萬人之上的皇太後，也有驚駭的時候啊。安設著我們這些人在皇上身邊，該窺測的時候窺測，該進言的時候進言，該獻媚的時候獻媚。太後和長公主才氣以保萬全無虞啊！”

如懿惦記取慶嬪之事，便道：“你來得恰好。正要請你回太病院去，瞧瞧慶嬪夙來的藥方。”

太後嘴角的笑容頃刻凍住，再不能展開。天子一臉痛心腸道：“皇額娘聽聽，那賤人本身不能為皇家生下安然安康的皇子，還關鍵得慶嬪也絕了後嗣。其心暴虐，其心可誅！”

到了第二日，惢心一早便倉促忙忙進了宮。如懿正叮囑了三寶去備下毒酒，見了惢心連眼皮也不抬，隻淡淡道：“事情辦好了？”

如懿立即叮嚀：“三寶，先去回稟皇上，再去查查如何回事。”

到了午後時分，江與彬提了食盒出去，笑吟吟道：“惢心在家無事，做了些玫瑰糕，特來送與皇後孃娘咀嚼。”

如懿溫聲道：“那，皇上籌算如何措置玫嬪？”

太後雙手合十，欣喜道：“阿彌陀佛，人冇事就好。”

如懿點頭道：“臣妾明白了。那臣妾立即叮嚀人去辦。”她想一想，“隻是現在天氣已晚，皇上再活力，也容玫嬪活到明日。免得有甚麼轟動了外頭，傳出不好聽的話來。”

太後一凜，發上垂落的祖母綠飛金珠珞垂在臉頰兩側，珠玉相碰，出現一陣細碎的響聲，落在空曠的殿閣裡，出現冷脆的餘音嫋嫋。“天子的意義是……”太後和緩了口氣，“玫嬪是胡塗了，但她畢竟服侍天子你多年，又有過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