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伸長了脖子向外探去,輕聲道:“聽這聲音像是生了呀?如何還冇兒叫聲呢?”
綠筠聞言,呆了半晌,唸了句“阿彌陀佛”,輕聲道:“皇上殺了欽天監的人,怕是不會信他們的胡言亂語了吧?”
天子大驚之下踉蹌幾步,跌坐在紫檀座椅當中。海蘭急得神采大變,頓足道:“那皇後孃娘呢?皇後孃娘如何?”
如懿的軟弱隻在一瞬,旋即回過神來,用力擦去腮邊淚痕,疑道:“海蘭,我的孩子日日在腹中胎動如常,太醫也說安然無事,怎會俄然臍帶繞頸而死?”
一踏入寢殿內,四周的火盆都燃得旺旺的,讓人如入三春之境。殿中已經清算了一遍,本來備著的嬰兒的搖床衣物都已被挪走了,連產房中本會有的血腥氣也被濃濃的蘇合香掩了疇昔。
如懿的眼無神地盯著帳頂,櫻紅的連珠帳上密密綴著米粒大的雪珠,閃著晶瑩的微光。底下是“和合孺子”的花腔,兩個活潑敬愛、長髮披肩的孩童,或手持荷花,或手捧圓盒,盒中飛出五隻蝙蝠,憨態可掬,非常惹人愛好,恰是得子的喜兆。連被褥床帳上都是天竺、牡丹、瓜瓞和長春花的圖案,一天一地地鋪展開來,是瓜瓞綿綿、福澤長遠的美意頭。那樣喧鬨熱烈的色彩,現在卻襯出如懿的麵龐如冷寒的碎雪,被塵煙的黯灰覆蓋。
海蘭微微點頭,表示容珮送了出去。
海蘭望著外頭雪子紛揚灑落,那一丁一丁細白冷硬的雪子落在殿外的青石地上,敲打出“噝噝”的響聲。那烏黑一色看得久了,彷彿是鑽到了本身的眼底,一星一星的冷,冷得連滿心的酸楚亦不能化作熱淚流出。
海蘭清楚是能看出如懿眼底的驚駭,她汗濕的髮梢粘膩在鬢邊與額頭,一襲暗紅的寢衣是殘血般的色彩,襯得她的麵色更加顯出有朽邁悄但是至的底色。她的皮肉有些許敗壞的陳跡,她的眼角有了細細的紋,當然,不細看是永久看不見的。她的青絲,落空了昔日華彩般的墨色,有衰草寒煙的脆與薄。但她還是本身的姐姐,相互依托的人。
海蘭的心口像是被巨石死死壓住,壓得喘不過氣來。她的腦中一片渾沌,神采丟臉極了,半晌才說得出話來,厲聲道:“按著端方,後妃出產之時太醫都是候在外頭以備不時之需,隻要接生嬤嬤們能夠守在身邊,當時到底是誰接生的?說!”
綠筠急得連連跺足,在後輕聲道:“愉妃,你一貫最得體,如何也不緩緩說。說得這麼急,也不怕皇後孃娘悲傷!”
海蘭原覺得如懿會大哭,會崩潰,會聲嘶力竭,但是如懿死力地禁止著,連淚也未曾落下,隻是以絕望的眼無助地尋覓:“讓我看他一眼,我的孩子,讓我看他一眼。”
江與彬隻得道:“是。”
冬夜深寒,天子坐在偏殿,聽著如懿痛苦的嗟歎聲,連連搓手不已,急道:“朕不便進產房,你去喚個嬤嬤來問問,是甚麼原因,如何還冇動靜?”
那監正嚇得伏在地上不敢起家:“皇上,皇上,微臣不敢妄言。恕微臣傲慢,五公主被瘋犬咬傷而死,也恰是因為皇後孃娘命相極陰,才招來犬患,從而累及在旁的忻妃娘娘和六公主啊!”
海蘭的眼底閃過一絲銳色,緊緊握住如懿的手臂道:“姐姐,一個孩子冇了罷了,再生就是了!哪怕不能生了,我們另有永琪和永璂呢!若論報應,我一點兒也不信!宮中雙手染上血腥的人還少麼?說句不怕忌諱的話,太後孃娘現在穩居慈寧宮,當年也不知是如何殺伐定奪呢?如有他日身為太厥後做報應,姐姐有甚麼可驚駭的?”她的神采更加果斷,彷彿順風伏倒的勁草,風過又屹屹而立,“若真有下天國的劫數報應,我總和姐姐一起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