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裡,她很少能安然入眠,亦不太墮淚。約莫這平生,已經為了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傷懷太多,乃至晚來悲傷,卻不知該如何淚流。
此去再無動靜,時隔兩月,翊坤宮的門卻開了。菱枝錯愕不定,覺得厄運再度來到翊坤宮。而她們,真的再經不起甚麼了。出去的倒是進保和海蘭身邊的葉心。葉心泣不成聲,“娘娘,小主悲傷得暈厥疇昔了。榮親王……榮親王快不成了。”
她隻是一徑思念著,思念著永璂、海蘭、永琪與惢心。家中已無彆人,烏拉那拉氏的親族都是遠親,而額娘與兄弟都已接踵去世。她真正成了一個無家可歸之人。而這讓本身存活了一世的寂寂宮苑,又那裡算得是本身的家呢?
她悄悄地抱著永琪,渾然不感覺室中渾濁難忍的氣味在逐步淡去,就如懷中的身材,在逐步變輕。
永琪這般心機,怕是連海蘭也不曉得吧。她立在那邊,看著紅色的宮燈被鹵莽地扯落,換上白紙燈籠。素白的雪色一點一點伸展開來,垂垂成了堆雪六合。
永琪攀著如懿的手臂,如幼時普通依偎著她,“皇額娘,兒子錯了,兒子不該疑忌您要扶十二弟為太子,冷淡了您。兒子這段日子病著,總想起昔日在皇額娘膝下的日子,過得放心,結壯。”
她的淚,滾燙地灼燒著臉龐,“永琪,你便為了這一時的顧忌,以為江與彬是皇額孃的人,以是寧肯用彆人也不消他,是麼?”
他死死地盯著帳頂,重重地喘著氣,“皇額娘,我並不是故意冷淡您和永璂,我隻是不敢完整信賴,以是隻好遠著您。永璂是您的親生子,您要攙扶他為太子,要我幫手也是人之常情。兒子也是不得已……”他的麵上閃過一絲驚懼,“兒子自小在宮裡長大,很多事便是冇有親目睹過,也多少有些明白,孝賢皇後的永璉與永琮死得不明不白,三哥永璋無緣無端便不得皇阿瑪寵嬖,四哥的野心,九弟十弟的莫名早夭,另有五妹璟兕,皇額娘,為了儲位,為了寶鼎龍座,兒子不能不防……”
如懿正欲笑,心中格登一聲,莫名感覺不祥,那笑便僵在了臉上。
因著永琪病重,正月裡便挪進了重華宮居住。天子為皇子時,曾在毓慶宮居住,婚後移居在此。自從天子即位,作為肇祥之地升為宮,定名重華。天子將永琪安設此處養病,一來便利生母愉妃看顧,二來亦可見天子對永琪的正視。
如懿對著日光翻過一頁經文,停下來道:“你想說甚麼,便說吧。”
天子眉頭緊蹙,臉上全然是蕭瑟的哀慟,雙手悄悄顫抖。
如懿斥道:“你既此時還留在永琪身邊,必是平日得寵的。既然王爺病得短長,為何不奉告福晉,上報愉妃,請太醫好好救治。我也曾叮嚀愉妃,太病院的江與彬素擅此道,為何不請?”
不知不覺間,她便添了一種症候,開初隻是聲嗄咽癢,煩夢不寧,經常夢見亡故之人,垂垂驚慌咳逆,偶見血痕。好輕易延請了太醫出去,江與彬一搭脈,已不覺驚詫本地。
容珮道:“娘娘,五阿哥送來花草與檀香,可見他足有才氣照顧您平常。可他避而取其輕,約莫是因為送花草、檀香,既可讓娘娘用心禮佛,又向皇上表白態度。”
進保在旁道:“榮親王沉屙已重,愉妃小主哭求了皇上好久,皇上才答應娘娘去見榮親王最後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