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看他道：“你不是做事謹慎又不愛言語麼？那朕問你，這會子朕感覺看了這些東西都甜膩膩的，你感覺給朕上甚麼點心好？”

“我與小主之間，不說這些。”惢心看著如懿，眼底微有淚光，想了想道，“小主叮囑奴婢做的靴子奴婢都做好了。”她指著裡屋木箱上的一雙男靴道，“奴婢見過淩侍衛的靴子，尺碼應當是不會錯的。奴婢按著小主的叮嚀，鞋邊上又拷了兩層線，如許就不輕易破了。”

皇後淡淡一笑：“當日隻想著借她一把力量，誰曉得倒成全了她的平步青雲。”她漫然揚了揚手中的絹子：“也好，留著她在，她也容不下烏拉那拉如懿。”

淩雲徹心下歡騰，一時也不知說甚麼，隻是深揖到底，沉默含笑。

如懿清簡的薄薄衣衫被風微微捲起，她微眯了雙眼：“你想分開這裡？為甚麼？”

天子將手中的黑子往棋盤上一撂，含了一縷鄙薄的笑意：“她還來求朕寬恕？這些年她做了甚麼，她本身都冇數麼？”

如懿淡然一笑，望著天涯升起的一抹淡淡月華，怡然吟誦道：“竹院新晴夜，鬆窗未臥時。共琴為老伴，與月有秋期。玉軫臨風久，金波出霧遲。幽音待清景，唯是我心知。這首白居易《對琴侍月》固然合了麵前之景，但少了琴音也不敷風雅。我卻隻喜好‘幽音待清景，唯是我心知’這一句。你救了我很多次，我一向無覺得報，許你一個好出息，就當是謝你吧。”

惢心出來，笑著替她披上一件外裳，道：“奴婢冇事，奴婢為了小主，如何都是歡愉的。”

如懿嫣然一笑：“留在這裡，和你一樣隔著一堵牆，數著本日的青苔又長了幾寸，牆上的黴灰是否感染了衣衫嗎？困坐這裡是死，出去也未免是死，但我還是想爭一爭，試一試。”

如懿躺著，薄薄的陳舊被子蓋在身上，像有千斤重似的不能接受。但是，她另有甚麼接受不住的呢？她怔怔地想著，看著另一張床上麵色烏黑如紙的惢心，想著本身此時現在，也是普通的容色吧？幸虧，他是不會來這裡的，前次失火，她是那麼狼狽，在狼籍不堪中見了他一眼，那一眼，她便明白了本身的在乎，明白了本身的捨不得。以是，甘心他不要來。

盼他來，怕他來，他終究還是來了。

趙一泰看了兩人一眼：“皇上方纔去了冷宮，親呼烏拉那拉氏為嫻妃，說不日便將開釋她出冷宮。”

李玉道：“翊坤宮與皇後孃孃的長春宮並列，緊跟在皇上的養心殿以後。坤為女陰之首，翊為幫手，除了皇後孃娘大婚所用的坤寧宮，翊坤宮算是最富麗緊急的地點了。皇上叮嚀把翊坤宮清算出來給嫻妃娘娘居住，主子不敢不消心，一應挑的都是最好的東西。”

好麼？這麼些年，他不是不曉得她身陷在這苦牢裡。這個“好”字，她已經不會寫，也不曉得寫了。如懿並不背過身，隻是在沉默中以淚眼沉寂相對。

海蘭理了理疏鬆的鬢髮，道：“冷宮裡不比外頭更安然，一樣是死，怕姐姐是如何死的都不曉得了。這個宮裡，隻要她一人至心待我好，我也至心隻待姐姐好。”

“那小主還是一心想出去？”

慧貴妃會心一笑，起家道：“皇後孃娘聖明。”

皇後安靜地目視她半晌，亦和緩著本身突如其來的心境，慢慢道：“你鬢邊的鳳釵歪了，扶一扶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