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入宮後才陪了天子一次,久久未見聖駕,固然內心是存著天子的叮嚀的,卻不免有那麼幾絲孤單。那種孤單,是歡騰明麗的曲子唱著,卻曉得下一出的唱詞裡是男歡女愛的失散,是相思相望不相親的分離;那種孤單,是花好月圓的完竣裡,想得見殘月如鉤的淒冷;那種孤單,是燈火光輝,半壁亂世裡的一身孤清的影子;但是再孤單,那滋味倒是溫涼溫涼的,涼了一陣兒,總另有盼望,有希冀,那便是溫熱的一層念想。直到昨兒夜裡倉促相見,本來覺得天子是護著本身的,但是他的眼風卻冇幾次落到本身身上,便是落到了,也像天涯上遠遠飛著的鴿子,落不到綿白的雲彩裡。
玫承諾撐不住哭起來,嬌聲嬌氣道:“反恰是傷在臣妾臉上的,皇上看個樂子,還感覺紅腫著挺喜興的呢。”
天子目光微冷:“那藥你帶來了麼?”
如懿心中一暖,欠身道:“臣妾本就無礙,海常在倒是受了驚嚇,加上足上的傷,還得好生將養著。”
天子本來稀微的笑容垂垂多了幾分暖色:“恰是因為她跟在朕身邊的日子不久,卻事事遂心,像一個跟朕久了的人似的,甚麼事兒都想到了,朕才感覺她知心投意。”
素心出去了半晌,便領了玫承諾出去。玫承諾如常穿戴鮮豔的衣裳,隻是臉上多了一塊素白的紗巾,用兩邊的鬢花挽住了,將一張淨水芙蓉般的秀淨麵龐遮去了大半。
玫承諾哭著,便將臉上的紗巾霍地扯下,如懿瞥了一眼,差點冇嚇了一跳。玫承諾的臉本來隻是捱了掌摑紅腫,嘴角見了血,現在不但腫成青紫班駁的一塊一塊,嘴角的破壞也腐敗開來,伸展到酒窩處,起了一層層烏黑的皮屑,像落著一層霜花似的,底下暴露鮮紅的嫩肉來。
暖閣的窗下鋪著一張櫻桃木雕花圍炕,鋪著一色青金鑲邊明黃色萬福閃緞坐褥,炕中設一張白檀木刻金絲雲腿細牙桌,上頭放了些茶點,想是帝後二人本在此閒話家常。因是平常對坐,皇後隻簡樸綰了個高髻,簪了小朵的攢珠櫻桃絹花壓鬢,並幾支小巧的流蘇銀簪,身上一件紫棠色芍藥長命紋緙絲襖,被暖閣裡地龍的暖氣一烘,倒襯得麵龐微紅。皇後見了她存候,便讓素心端了小杌子來讓她在跟前坐下,方微微揚了揚嘴角:“嫻妃,下著凍雨還叫你過來,
天子淺笑道:“皇後跟朕,有甚麼不當說的?”
天子道:“既然在你宮裡,你就操心些照看著吧。叮囑她寬解些,已經疇昔的事便不要想了。”
實在是有件要緊事得問問你。”
玫承諾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圓缽,素心忙接了疇昔,翻開一聞,道:“當日是奴婢去太病院領的藥,是這個冇錯。”
天子非常不測:“蕊姬來了?人在那裡?”
天子的眼神微有迷惑,皇後便道:“那日臣妾也在,為了後宮敦睦,是臣妾勸貴妃送藥給玫承諾,也是臣妾讓素心以貴妃的名義去取的藥。”
如懿聽著她與天子如許說話,驀地想起本身初嫁的時候,晨起時對著菱花鏡打扮,也和天子如許有一搭冇一搭地打趣著,撒著嬌說著知心話兒,並無尊卑之分。那年事,真當是平生中最天真無憂的好時候。隻是就這麼著彈指疇昔了,到了眼下,見天子一麵不易,卻眼睜睜看著他與新人靠近歡好,一如對著當日的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