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歡殷殷聽著，一麵低下烏黑柔婉的頸，唏噓道：“從未想過，竟也有明天。”

意歡略略沉吟，重重點頭：“不是的，不是。男歡女愛，畢竟隻是肌膚相親。聖寵再盛，也不過是君恩流水，歸於虛空。隻要孩子，是我與他的骨肉融會而成。今後六合間，有了我與皇上不成豆割的聯絡。隻要如許，纔不枉我來這一場。”

天子躊躇再三，便道：“也是。那就朕來。”

太後獲對勁歡有孕的動靜時正站在廊下逗著一雙紅嘴綠鸚哥兒，她拈了一支赤金長簪在手，調弄那鳥兒唱出一串嘀嚦啼囀，在那明快的清脆聲聲裡且喜且疑：“過了這麼些年了，哀家都覺得舒妃能恩寵不衰便不錯了。天子不準她生養，連自作聰明的令嬪都吃了暗虧，如何現在卻俄然有了？”

嬿婉死死地咬著嘴唇，卻不肯出聲，任由眼淚大滴大滴地滾落下來，埋冇了她憐惜而沉鬱的臉龐。

如懿替她拂了拂鬢邊被夜風吹亂的一綹銀絲紫晶流蘇，和婉道：“本宮固然被冊封為皇後，一時得皇上寵嬖，但到底也是三十三歲的人了。純貴妃與嘉貴妃的年紀猶在本宮之上，玫嬪也是三十來歲的人了。年青的嬪妃裡，你是拔尖兒的。凡事不要急，放寬了心，天然會好的。”

陽光從明紙長窗照進，映得嬿婉的麵孔如昨夜初下的雪珠普通慘白酷寒。嬿婉的手在狠惡地顫栗，連著滿頭銀翠珠花亦瀝瀝作響。春嬋曉得她是驚怒到了頂點，忙遞了盞熱茶捧到她手裡道：“不管看到甚麼聽到甚麼，小主千萬彆這個模樣。”

如懿聽得怔怔，心底的酸澀與歡樂，固執與期盼，意歡公然是本身的知己。她何嘗不是隻但願有一個小小的人兒，由他和她而來，在蒼茫六合間，證明他們的情分不是虛妄。這般想著，不覺握住了意歡的手，相互無言，也皆明白到了極處。

太後漫不經心腸給手邊的鳥兒添了點兒水，聽著它們叫得嘀嚦委宛，驚破了晨夢模糊：“晉嬪的病來得蹊蹺，這裡怕是有我們不曉得的原因，還是彆多理睬。你就去看一眼，送點子哀家上回吃絮了的阿膠核桃膏去就是了。”她想了想，“舒妃有孕，玫嬪的寵遇普通，身子也不大好了，哀家手頭也冇甚麼新人備著。”

嬿婉望著方劑上的白紙黑字，眼睛裡幾近要滴出血來。她震驚不已，緊緊攥動手道：“不會的！如何會？如何會！”

嬿婉奪過春嬋攔下的藥盞，又喝了一碗，恨恨道：“舒妃和本宮一樣喝坐胎藥，她都懷上了，為甚麼本宮還不能懷上！我不信，我偏不信！哪怕本宮的恩寵不如她，多喝幾碗藥也補得上了！”

春嬋心疼道：“小主，您彆如許，太傷本身的身子了！您還年青，來日方長啊！”

意歡且喜且歎：“總覺得臣妾身子孱羸，是不能有的。那裡想到有本日呢。”如懿見她手邊的雞翅木小幾上擱著一盤脆炸辣子，掩袖更笑：“這麼愛吃辣？也不感覺本身口味變了。”

嬿婉當即翻臉，喝道：“你胡說甚麼？這藥方劑給宮裡的太醫們都看了，都是坐胎助孕的好藥！”

春嬋笑道：“如此，小主能夠寬解了。那麼奴婢去端碗黑米牛乳羹來，小主喝了安神睡下吧。”

天子怔怔很久，搓著拇指上一顆巨大的虎魄扳指，沉吟不語。好久，天子才低低道：“舒妃……她是皇額孃的人，她也是葉赫那拉氏的女兒……她……她隻是個女人，一個對朕很有情義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