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寥寥幾語,兩人亦是相對沉默了。殿中紫檀架上的青瓷闊口瓶中供著一叢叢荼,烏黑的一大蓬一大蓬,團團如輕綿的雲,散著如蜜般清甜的雅香,垂落翠色的陰涼。置身花葉之側,相顧無言久了,人也成了花氣芬氳裡薄薄的一片,疑被芳影悄悄藏匿。幸虧,意歡誕育的動靜及時地挽救了相互略顯尷尬的寂靜。李玉喜滋滋地叩門而入:“皇上大喜,皇後孃娘大喜,舒妃小主生了,是個阿哥!”
太後笑歎著慈愛道:“自孝賢皇後歸天後,天子一向鬱鬱不樂。你誕下皇子,如許讓天子歡暢的事,哀家天然疼你。且你生這個孩子受了多少的辛苦。臨了生了,肚子裡孩子的胞衣又下不來,硬生生讓接生嬤嬤剝下來的,又受了一番痛苦。哀家疼你,更是疼天子和皇孫。”
嬪妃們見太後如此看重,更加阿諛得緊,儲秀宮中一片笑語連綴。
如懿的手指像春水一樣在天子身上淙淙流淌,撫摩過他的臉頰,他的耳垂,他的胸膛。她死力平靜著本身的心神,以此來麵對天子從未有過的突如其來的失利。
海蘭貝齒輕露,微微一笑:“這個年紀還能有,當然不輕易。”她說得輕婉,但咬在“這個年紀”四字上,讓兩個女人都忍不住哧哧地笑了起來。
田嬤嬤對勁道:“人雖多,但奴婢是積年的老嬤嬤了,論起接生來,誰的資格也比不過奴婢。奴婢說的話,他們都得聽著,都信。且太醫到底是男人,固然服侍在旁,卻不敢亂看的。小主放心就是。”
靜室內幽幽泛著微涼,角落裡放著一尊鎏金蟠龍鼎爐,毓瑚撚著尺餘長的細金箸,諳練撥弄中爐內淺銀色的細灰,又撒落一把龍涎香。香料燃燒,不時收回輕微的“劈啪”之聲,更加襯得四周的氛圍溫馨若一潭碧水。天子道:“隻是如許?”
瀾翠正蹲在地上替嬿婉捶著腿,忙笑著道:“如何會呢?小主年青貌美,哪像舒妃在坐蓐,眼浮麵腫,口歪鼻斜的。”
天子微涼的手指像帶著微濕的水汽,撫過她的手背:“皇後慈悲。”
這語氣是不容置疑的號令。天子的手勢很用力,像發了狠勁在宣泄著甚麼似的。半透明的霞影紗帳下,被子上的騰龍彷彿是活的,纏繞著一個女人飽滿的軀體。如懿忍著身上傳來的痛苦,用力地咬住嘴唇,把那種聲音變得更像是一種啞忍的不能禁止的嗟歎。她冇法感遭到歡騰的到臨,隻能死死盯著帳頂。微小的燭火照在那帳上,上頭所繪碧金紋飾,便出現如七寶琉璃般的華彩。
李玉嚇得連滾帶爬出去。天子還未等他將沉重的殿門合上,便再度翻上瞭如懿的身材,低低喝道:“再來!”
李玉承諾著,滿麵堆笑地下去了。
玉妍並不睬會她們,隻是微斜了鳳眼,瞟著嬿婉道:“實在本宮的雨露之恩那裡比得上令妃mm呢,隻是令妃mm的肚子有點兒不大爭氣啊。”
田嬤嬤是個半老的婆子了,穿了一身下人的服色,打扮得倒也潔淨,一看就是在宮裡服侍久了的嬤嬤,非常油滑純熟,隻是一笑起來,那笑容便能膩死小我。
“真的難!”田嬤嬤會心一笑,“那奴婢不擾著小主安息,先辭職了。”
意歡抱著懷中粉色的嬰兒,彷彿看不敷似的:“隻要孩子安好,臣妾如何樣都是值當的。”
天子的口氣淡得如一抹雲煙:“她也是一時胡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