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許情義深重的話,玄淩聽了也是動容。我心頭亦是感到,我竟從未發覺,皇後對玄淩竟有如此密意,這密意之下竟能將彆人拱手奉於玄淩懷中,隻求他能歡騰便可。愛人之心,莫非能寬大漂亮至此麼?
我說不出此時的表情到底是喜是悲,隻覺茫茫然一片白霧洗濯心中。悄悄轉首,抿嘴不語,在菊湖雲影殿極目望去,遠遠的蓮花以外,便是清河王所暫居的鏤月開雲館。聽聞館外遍植合歡,花開如霧,落亦如雨繽紛。
皇後端莊的眼眸中有刹時的打動與密意,幾近淚盈於睫,但很快隻是淑慎淺笑,並無半分對勁:“臣妾隻是見皇上整天苦悶,以是纔出了這個下策,隻但願能夠使皇上略有安撫。皇上喜好安美人就好,臣妾隻求皇上能日日舒心,福壽安康。”
或許在我和眉莊都是如許冷落的情狀下,陵容的突然獲寵於人於己都是一件功德。但是,我的唇際出現如有似無的笑。惠風漫卷吹起滿殿絲竹之聲,如許的歌舞昇平會讓人臨時健忘統統憂愁。我舉杯痛飲,隻願長醉。我想,我不肯再想,也不肯再記得。
陵容微垂臻首,嬌羞似水蓮花不堪冷風。惟見發間一枝紅珊瑚的雙結快意釵,釵頭珍珠顫顫而動,更加楚楚動聽。聽得她道:“臣妾那裡還是新人,不過是舊酒裝新壺,皇上不嫌棄臣妾愚魯罷了。”
如許昌大的禮遇和恩寵,幾近令大家都瞠目結舌,大出不測。
世人見這般,不由神采大變,唯獨皇後唇邊含一縷溫和的笑,靜觀不語。
這一句話音如燕語,嬌柔清脆。玄淩滿麵東風:“美人若如此,何不早入懷?本日一見,美人投朕以木瓜,朕天然是要報之以瓊瑤了。”
陵容淺笑清甜如泉,略有羞色:“皇後命太醫細心醫治,現在已經好了。”
陵容的目光緩慢掃過我臉龐,飽含歉意。很快彆過臉,恭謹施禮如儀:“多謝皇上厚愛。”
她的粉色衣衫被湖風吹動,衣袂翩翩如舉,波光天影瀲灩之間,倒映她柔弱的身影於水中,如菡萏初開,輕巧似蕊,淩波恍若水中仙,大有飄飄不堪清風之態,風致清麗難言。
玄淩遠遠張望早就癡了,口中訥訥難言,轉眸一瞬不瞬盯住皇後。皇後溫和諦視玄淩,極輕聲道:“歌喉固然另有所不及,但也可比六七分像了。”
金縷衣,那是先皇隆慶帝特地為舒貴妃所製,當世隻得三件。一件遺留宮中,一件為舒貴妃出宮時帶走,另一件則在清河王手中。
玄淩微微黯然,很快轉臉專注看著那女子,彷彿自言自語:“已經是難能寶貴了。這人間畢竟冇有人能及得上她。”
我驀地想起,這一首歌,恰是安陵容客歲得幸時所唱的,憑此一曲,她成為了玄淩的寵妃。當時的她羞怯嚴峻,遠不如本日的安閒悠逸,輕歌曼聲。而時至本日,這首《金縷衣》成績的不但是她的寵嬖和榮光。
玄淩也是非常不測,“你的嗓子不是壞了嗎?”
皇後目光一黯,唇邊還是凝固著笑容,隻是不再說話。我與他們隔得極遠,零散聽得這幾句,也不作深想。
她遙遙伸出烏黑的一隻纖手,玄淩情不自禁伸手去扶。雙手交會間那女子手中已多了一支蓮藕。那女子輕聲淺笑:“多謝皇上。”
玄淩接了蓮花在手,含笑幾次把玩,目光隻纏綿在那窈窕女子身上。此時舟已泊岸,雖看不見麵貌,我卻清楚瞥見她身形,竟是非常熟諳,心底勃然一驚,轉眼想到她嗓音毀損並未完整複原,又怎能在此呈現,不免又驚又疑,回顧眉莊容色,兩人目光交叉,亦是與我普通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