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頭一震，漸漸舀著蔘湯道：“夙起就過來存候了，隻是皇上睡著，就冇敢出去打攪。”我笑盈盈道：“這個時候該跟著徒弟在習字呢，男孩子家可貴肯靜下心來好好寫幾筆。涵兒也每天唸叨著，要多見一見父皇呢，臣妾等下就讓人打發他過來。”

我依依道：“如許的狂徒不值一提，免得汙了皇上的耳朵。”

如果清秀蕭灑的翩翩少年，或是才子豪傑，隻怕玄淩還好過些。綠雲蓋頂本是男人最尷尬的事情。恰好君王寵妃，卻與個不能和他比上分毫，極鄙陋卑賤極不如他的男人私通，不知此時玄淩心中是如何激憤欲狂。

天子才一病，常日裡的寵妃就迫不及待與人私通，清楚是把他當個將死的人不放在眼裡了。身為九五至尊，玄淩如何能不勃然大怒，激憤不已。

我彷彿極難開口的模樣，偷偷覷著他的神采道：“是個侍衛，其貌不揚，非常不堪的模樣。傳聞家道也不好，是個販子之徒，並無官爵。”

孫秀士的紅色鴛鴦肚兜還掛在那狂徒的腰帶上——這是多麼香豔的場麵，公然玄淩聽到我說這幾句時，神采越來越丟臉，幾近要分裂普通。

玄淩喝了蔘湯，精力略好些，便倚在枕上與我閒話，揀要緊的政事問了兩句，他點頭道：“你措置得甚好。”

他“唔”了一聲，懶洋洋道：“有你也拿不準的事情麼？說來聽聽。”

玄淩點頭道：“可貴他有這份孝心。隻是習字讀書上也不能草率了，你要好好催促著。我們父子情分，也不在這一時半晌上。”

我因而含笑起家道：“對了。方纔燕宜mm讓小廚房燉了上好的蔘湯來進上，臣妾伏侍皇上嘗一嘗吧，提神補氣是最好不過的。”

因而，便無話了。我沉默，他亦不出聲，彷彿就如答應以如許一向沉默下去。殿外模糊起了一兩聲悶雷聲，潮濕的意味更盛。最後還是玄淩先開了口，彷彿是淡淡一句閒話：“才春季裡，這氣候真是悶熱。”如許無關痛癢的一句。

我歎了一口氣，蹙眉道：“貴妃與德妃久在深宮，見多識廣，本也不難辦，隻是這件事事關皇家麵子，臣妾不得不請皇上的旨意。本來皇上抱恙，這件事是不該說的。”

他微淺笑著，目光彷彿膠凝在我身上，“必然。不但是為了你，也為了我們的涵兒。”他轉了轉頭，問：“涵兒冇跟你過來存候麼？朕也有兩日冇見他了。”

想到這般，我的表情突然一緊，暖和道：“多謝皇上獎飾。”

我聲氣平平道：“孫秀士與人私通，請皇上示下看如何措置。”

他死力停歇著胸中的肝火，禁止著道：“你起來，不關你的事。”

我的神思一個恍忽，靈魂幾近要盪出了這個紫奧城。彷彿還在很多年前，甘露寺的鐘聲悠悠迴盪在悠遠的天涯，甘露寺下的浩浩長河中，他與我泛舟湖上。滿天繁星敞亮如碎鑽傾倒在河中，青青水草搖擺水中，槳停舟止，如泛舟燦爛銀河之間。他緊緊固執我的手，我伏於他膝上。因是帶髮修行，長長的頭髮隨便散著，半點妝飾也無。他的青衣與柔嫩伏貼的親熱質感，他的聲音是三月簷間的風鈴，聞風泠泠輕響。他悄悄道：“宿昔不梳頭，絲髮被兩肩。”我委宛介麵，“婉伸郎膝上,那邊不成憐？”他輕聲笑，攏我於他懷中，手指悄悄穿過我的如匹青絲。他懷裡，永久是如許潔淨芳香的氣味，似矜纓中淡淡的杜若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