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他來,倒是比以往更加鎮靜,謹慎翼翼奉了一副托盤上來,上麵用大紅錦緞覆擋住。我不由笑:“甚麼了不得的東西,這模樣謹慎端著。”
我“哦”了一聲,纔想起清河王自那日太液池相遇後便離宮周遊,算算日子,也有月餘了。也好,不然他經常出入宮中,總會叫我想起那枚矜纓,想起那份我應當躲避的感情,固然他從未提及過。
槿汐無聲淺笑:“奴婢私心一向覺得小主過分仁善會後患無窮,現在看來是奴婢多慮了。”
隻是眉莊的事苦無證據,劉畚久尋不得,眉莊也不能重獲自在,幸虧有我和馮淑儀死力保護,芳若也暗中全麵,總算景況不是太苦。
薑忠敏叩首道:“這纔是皇上對小主的殊寵啊。清河王爺離宮出遊到了蜀中,見有新織就花腔的蜀錦就千裡迢迢讓人送了來,就這麼一匹,皇上就命針工局連日趕製了出來。”
我淺笑看她:“槿汐。若論妥當,你是我身邊的第一人。隻是我一向在想,你我相處不過年餘,為何你對我如許斷念塌地。”
小連子和小允子對我如許輕巧放過浣碧非常不解,連槿汐亦是測度。但是浣碧更加勤謹,謹慎伏侍,他們也不能多說甚麼。
小睡半晌,外務府總管薑忠敏親身過來存候。黃規全被懲辦後薑忠敏繼任,一手辦理著外務府高低,他天然明白是得了誰的便宜,對棠梨宮高低一發的殷勤謹慎,恨不得掏心窩子來酬謝我對他的汲引。
槿汐亦淺笑,眸光安然:“小主信賴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麼,奴婢信賴。”
我淺淺淺笑,“固然,我對她也並非放一百二十個心。她隻覺得當日的事被我拆穿是因為蜜合香的原因,卻不曉得我早已命人重視她行跡。現在,小連子亦受命暗中重視她,若她再有二心,也就不要怪我無情了。”
我含笑收下,不由淺笑:“多謝皇上犒賞。隻是這蜀錦是那裡來的,我記得蜀中的貢例錦緞仲春時已到過,隻送了皇後與太後宮中,新到的總得來歲仲春纔有。”
他喜眉喜眼的笑:“皇上特地賜賚小主的,小主一看便知。”
以是,我甘願不要瞧見。不止《山鬼》,乃至連屈原的《離騷》、《九歌》與《湘夫人》等等也束之高閣。
我微微打了個嗬欠,自從華妃被玄淩告誡,馮淑儀日漸與我交好,身後又有皇後攙扶,我與陵容的職位垂垂坐穩。但是華妃在宮中年久,權勢亦是盤根錯節,家屬權勢不容小覷。一時候宮中漸成犄角相對之勢。勢均力敵之下,後宮,保持著大要的安靜與安穩。
彼時秋光恰好,天井滿園繁花已落。那蒼綠的樹葉都已然被風薰得出現輕朦的黃,連帶著把那山石上的厚密青苔都染上一層淺金的煙霧。客歲皇後為賀我進宮而種下的桂花開得香馥如雲,全部棠梨宮都是如許醉人的甜香。我正斜躺在寢殿前廊的橫榻上,身上覆一襲紅若朝霞的軟毛織錦披風,遠遠看著流朱浣碧帶著宮女在天井中把新摘下的海棠果醃漬成蜜餞。
鎏金的托盤根柢上是一雙光輝斑斕的宮鞋,直晃得麵前寶光流轉。饒是槿汐見多識廣,也不由呆住了。
但是畢竟不免懷想,蜀中巴山的綿綿夜雨是如何的景象,而我隻能在宮闈一角望著被範圍的四方天空,執一本李義山的詩詞冷靜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