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悄悄“哦”一聲,問道:“甄嬛?是哪個‘嬛’?”
“江蘇鹽道鄴簡之女鄴芳春,年十八。”
眉莊扶一扶我髮髻大將要滑落的芙蓉,輕聲說:“mm何必感喟,能進宮是福分,多少人巴不得的事。何況你我二人一同進宮,相互也能多加照顧。宣旨的內監已經去了,甄伯父必然歡樂。”
天子“唔”一聲道:“這兩本書講究女子的賢德,不錯。”
“宣城知府傅書平之女傅小棠,年十三。”
我手指絞著裙上墜著的攢心梅花絡子,隻冷靜不語。半晌才低低的說:“眉姐姐,我當真不是用心的。”
今屆應選秀女人數浩繁,待輪到我和眉莊進殿麵聖時已是月上柳梢的傍晚時分。大半秀女早已歸去,隻餘寥寥十數人仍在暖閣焦心等待。殿內掌上了燈,自禦座下到大殿門口齊齊兩排河陽花燭,洋洋數百枝,支支如手臂粗,燭中灌有沉香屑,火焰敞亮,香氣清鬱。
皇後轉過甚對天子笑道:“本日選的幾位宮嬪都是絕色,既有精通詩書的,又有賢德和順的,真是增加宮中平和之氣。”天子微微一笑卻不答話。
隻見天子抬手略微掀起垂在麵前的十二旒白玉珠,愣了一愣,讚道:“柔橈嬛嬛,嬌媚姌嫋。你公然當得起這個名字。”
我歎了一口氣說:“想留的冇能留,不想留的卻恰好留下了。”說話間鄴芳春已被殿門前奉侍的內監宮女扶了開去。
眉莊聞言並不敢過於暴露憂色,微微一笑答:“多謝皇上皇後讚美。”
我低低垂首,麵上滾燙,想來已是紅若流霞,隻好默不出聲。隻感覺麵前儘是流金般的燭光模糊搖擺,香氣陶歡然,綿綿不斷地在鼻尖泛動。
皇後語帶笑音,叮嚀司禮內監:“還不快把名字記下留用。”
皇後和顏悅色地擁戴:“女兒家多以針線女紅為要,你能識幾個字已是很好。”
皇後隨聲說:“打扮得也非常清麗,與剛纔的沈氏正像是桃紅柳綠,非常得襯。”
我低著頭,目不斜視地盯著地上,塊塊三尺見方的大青石磚拚貼無縫,中間光亮如鏡,四周揣摩出四喜快意雲紋圖案。聽著前幾位秀女膜拜如儀,衣角裙邊和滿頭珠翠金飾收回輕微的唏娑碰撞的的聲音。我獵奇瞥一眼中間,有幾名秀女已嚴峻得雙手微微顫栗,不由心內暗笑。
我翻開簾子轉頭深深看了一眼,暮色四合的天空半是如滴了墨汁普通透出黑意,半是幻紫流金的朝霞,如放開了長長一條七彩彈花織錦。在如許幻彩迷濛下殿宇深廣金碧光輝的紫奧城有一種說不出的懾人氣勢,讓我印象深切。
她扯住我衣袖,柔緩地說:“我明白。我早說過,以你的才貌憑一己之力是避不過的。”她頓了一頓,收斂笑容凝聲說:“何況以你我的資質,莫非真要委身於那些碌碌之徒?”
“濟州都督沈自山之女沈眉莊,年十六。”眉莊脫列而出,身姿輕巧,低頭福了一福,聲如鶯囀:“臣女沈眉莊拜見皇上皇後,願皇上萬歲萬福,皇後千歲吉利。”
皇後含笑說:“非常端莊。”
我忍不住偷眼看寶座上的帝後。雲意殿大而空曠,殿中牆壁棟梁與柱子皆飾以雲彩斑紋,意態多姿,斑斕燦豔,全無龍鳳等宮中常用的花飾。赤金九龍金寶燦爛的寶座上方坐著的恰是我大周朝第四代君主玄淩。那人頭戴通天冠,白玉珠十二旒,垂在麵前,遮住龍顏,冇法看清他神情樣貌。隻是身形微斜,微微露怠倦之色,想是已經看了一天的秀女已然目炫,聽她們存候也隻點頭表示,冇問甚麼話便揮了揮手讓她們退下。不幸這些秀女嚴峻了一天,為了愛惜花容月貌連午餐也不敢吃,戰戰兢兢來參選,就如許被等閒“撂”了牌子。皇後坐在天子寶座右邊,珠冠鳳裳,甚是寶相寂靜。長得也是端莊娟秀,端倪馴良,雖繁忙了一日已顯疲態,猶自強坐著,氣勢涓滴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