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悄悄“哦”一聲,問道:“甄嬛?是哪個‘嬛’?”
正想著,司禮內監已經唱到我的名字,“吏部侍郎甄遠道之女甄嬛,年十五。”我上前兩步,盈盈拜倒,垂首說:“臣女甄嬛拜見皇上皇後,願皇上萬歲萬福,皇後千歲吉利。”
天子坐直身子,語氣很有興趣:“可曾念過甚麼書?”殿堂空曠,天子的聲音夾著縹緲而空曠的覆信,遠遠聽來不太實在,嗡嗡地如在幻景。
我低低垂首,麵上滾燙,想來已是紅若流霞,隻好默不出聲。隻感覺麵前儘是流金般的燭光模糊搖擺,香氣陶歡然,綿綿不斷地在鼻尖泛動。
我情知避不過,悔怨剛纔鋒芒太露,現在也隻能昂首,但願天子看過這麼多南北美人,見我這麼規端方矩地打扮會不感興趣。
皇後隨聲說:“打扮得也非常清麗,與剛纔的沈氏正像是桃紅柳綠,非常得襯。”
皇後道:“走上前來。”說著微微側目,中間的內監當即會心,拿起一杯茶水潑在我麵前。我不解其意,隻得假裝視若無睹,穩穩鐺鐺地踏著茶水走上前兩步。
皇後含笑說:“非常端莊。”
公然,天子撫掌笑道:“詩書倒是很通,甄遠道很會教女。隻是不知你是否當得起這個名字。抬開端來!”
皇後轉過甚對天子笑道:“本日選的幾位宮嬪都是絕色,既有精通詩書的,又有賢德和順的,真是增加宮中平和之氣。”天子微微一笑卻不答話。
天子含笑點點頭,叮嚀命司禮內監:“記下她名字留用。”
皇後語帶笑音,叮嚀司禮內監:“還不快把名字記下留用。”
我點了點頭,流朱與浣碧一同扶我上車。車下的宮女畢恭畢敬地垂手侍立,口中恭謹地說:“恭送兩位小主。”
我與眉莊和另四名秀女整衣肅容走了出來,聽一旁指導內監的口令下跪施禮,然後一齊站起來,垂手站立一旁等候司禮內監唱名然後一一出列拜見。隻聽一大哥的內監啞著尖細的嗓音一個一個喊到:
天子“唔”一聲道:“這兩本書講究女子的賢德,不錯。”
她扯住我衣袖,柔緩地說:“我明白。我早說過,以你的才貌憑一己之力是避不過的。”她頓了一頓,收斂笑容凝聲說:“何況以你我的資質,莫非真要委身於那些碌碌之徒?”
眉莊退下,回身站到我身邊,舒出一口氣與我相視一笑。眉莊風雅得體,麵貌出眾,她當選是意猜中事,我從不擔憂。
隻見天子抬手略微掀起垂在麵前的十二旒白玉珠,愣了一愣,讚道:“柔橈嬛嬛,嬌媚姌嫋。你公然當得起這個名字。”
眉莊正安慰我,豐年長的宮女提著風燈上來引我們出宮。宮女麵上堆滿笑容,向我們福了一福說:“恭喜兩位小主得選宮嬪之喜。”我和眉莊矜持一笑,拿了銀子賞她,攙動手漸漸往毓祥門外走。
“江蘇鹽道鄴簡之女鄴芳春,年十八。”
我低著頭,目不斜視地盯著地上,塊塊三尺見方的大青石磚拚貼無縫,中間光亮如鏡,四周揣摩出四喜快意雲紋圖案。聽著前幾位秀女膜拜如儀,衣角裙邊和滿頭珠翠金飾收回輕微的唏娑碰撞的的聲音。我獵奇瞥一眼中間,有幾名秀女已嚴峻得雙手微微顫栗,不由心內暗笑。
眉莊依言溫文有禮地答道:“臣女癡頑,甚少讀書,隻看過《女則》與《女訓》,略識得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