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仆人還想挽留她再說些閒話,她已用著比來時更快的腳步拜彆了。
女人丫環們聽了這話,個個掩嘴笑起來,饒是成熟慎重的兩房太太,也忍不住嘴角上翹。
“法事?誰的?”
而此時的紓玉院已然變成了的天戊道人的法場。
那秦雀街前麵的宅子門宇宏敞、氣勢恢宏,四周將近二百裡,足占了秦雀街的一半還多。外頭人看獲得的,是院子的圍牆長得看不到絕頂,頂上蓋的是釉綠琉璃瓦,如果下起雨來,牆簷足可供一街的人避雨。外頭人看不到的,是院內規製絢麗、堂宇宏邃,大小天井中又磊石環山,鑿池引水,非論是正廳配房還是迴廊穿堂,皆是雕梁畫棟、塗金染彩。端的是繁華豪華,非是平凡人家。
院內載著紅色的玉蘭和綠色的芭蕉,平常到了三四月,恰是玉蘭花盛開的時節,全部天井裡青白片片,走近了能聞得滿樹花香,一陣陣輕飄飄的。
那仆人先說一樁法事是給府裡的小爺做的,小孩子都八歲了還尿床,才請了個道人來給看看。這第一樁已經做完了,第二樁,是給女人做的。
侯爵府的看門仆人這會子正坐在門邊閒敘,忽瞥見打遠處急倉促走來一名婦人。那婦人穿戴玫瑰色纏枝紋對襟禙子,步子雖小倒得卻很快,到得府前已是滿額大汗,扯著帕子狠狠擦了擦臉,擦掉半頰的胭脂。
那仆人說得有聲有色,甚麼四女人打賞下人隻給幾個子兒,甚麼四女人給其他女人送賀禮隻把舊宮扇提了兩句詩,甚麼四女人撤了院裡的小廚房隻到老太太屋裡用膳等等,直把他曉得的“摳門”事情都說了一遍。
因“摳門”而請道人做法,約莫是金陵城裡的第一樁。
這些人當中,有像老太太如許真正體貼重錦的,也有獵奇來一探究竟的,更有幸災樂禍來看熱烈的。重錦經曆過上一世,有些人千人一麵的“體貼”和“憐憫”下是一副甚麼樣的嘴臉,她內心早有個七八分數。
重錦對小孩齜了齜牙,要不是被塞到了缸裡,她就上去扯掉他的褲子打他屁股,心想恁一個八歲還尿床的小屁孩,也美意義笑彆人,誰跟你一樣。
趕上如許的好買賣,她豈能不勤奮著點,便連夜把本身議親票據上的人兒都篩了一遍,這才定下了重府四女人,頂著大太陽巴巴地趕過來。
神台中間,放了個大米缸。米缸裡冇有米,隻暴露個腦袋。
那仆人雖是個男的,但有顆三姑六婆的心,最是愛嚼人舌根,拉著張媒婆到了邊上,興趣沖沖道:“我奉告你,你可不能跟彆人說去。今兒這裡頭的法事,有兩樁。”
“她啊……”此中一名女人說著看了重錦一眼,附到小孩耳邊低聲說,“你是甚麼病,她就跟你一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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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四女人是她昨夜千挑萬選出來的,邊幅最是出眾,品性也算靈巧,冇想到竟有如許的弊端,摳門都摳到需請道人來做法事了……
那天戊道人戴著倒半邊三角方巾,穿戴新漿的三鑲道袍,煞有介事地瞎忙活著。重錦把腦袋枕在缸沿,意興闌珊地看著他,一張臉有些生無可戀,心中不由暗想:那裡是甚麼窮鬼附身,我就是個窮鬼,連走鬼域路都冇有半分買路財的那種。
金陵城大富大貴的人多,秦雀街就住了一戶。
“叫你胡說甚麼話,自個兒甚麼時候把弊端改了纔是。夜裡想尿了喊一聲,一犯懶就睡死疇昔的。”說話的人恰是重錦的繼母大太太薑氏,也是重家的當家主母,她有著一張長臉、一副高顴骨、一張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