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可本已經舉著藥碗要還給孫媽媽，聽得敬王這麼一說，總不好駁麵子。並且她病得重些，是不是還能博得幾分憐憫？

實在並不很苦，蘇可也不怕苦，依她的性子，一仰脖能直接灌下去。但那樣就顯出豪放而不是病弱，以是蘇可吞得慢，好似吞刀子似的，整張臉皺成一團，咽得也勉強。

蘇可嗬了一聲，偏頭一笑，眼淚吧嗒滾落下來。

很多年後，蘇可每一年去梁氏祖墳祭拜洛芙的時候，都會想起那天敬王的模樣。她老是一邊燒著紙錢，一邊對洛芙唸叨。

現在一個侯爺為個下人遲誤公事，單不說傳出去後名聲多刺耳，就是侯府裡頭也人言可畏，字字如刀。現在上頭派人過來了，你瞞得住頂得起？你一府光榮不要了？宮裡貴妃娘孃的臉麵不顧了？

誰知門口又出去小我，孫媽媽忙蹲下去福身，恭恭敬敬喊了聲“王爺”。

蘇可嚼著蜜餞，不知接下去要乾嗎。所謂敵不動我不動。她裝得安靜。

蘇可的手死死攥著被褥，攥得胳膊發顫。她呆呆看著敬王當真的模樣，忽的咧嘴一笑，卻比哭都丟臉，“王爺曉得得真多。”

敬王身子微顫，看著蘇可即將滾落的眼淚，澀著嗓子說：“跟你冇乾係。”

孫媽媽已經備好了漱口的東西，服侍著漱了口，塞了兩顆蜜餞給她後，又一板一眼地站到一邊去了。

這工夫，邵令航排闥出去了。

如許的豪情，會悠長嗎？

蘇可愣了一遭，實在辯白不出敬王的這個斷句，表達的是驚奇還是難堪。

敬王轉著拇指上的扳指，嘴角彎了彎，“你在擔憂皇上見怪令航嗎？”

既然都對過藥方了，蘇可對梁瑾承的醫術很放心，端著藥碗要喝。

“他會聽你的話？”

邵令航帶著孫媽媽走後，屋裡隻剩下蘇可和敬王。一時冷了場，有旁人在還好，既然冇了旁人，對方指明要和她“談談”，那冷場就不可了。

她虛虛攢著笑意，聲音儘量陡峭，“王爺如何來了？”

他勤政愛民，百姓們擁戴他，史官們為他歌功頌德。

守在一邊的孫媽媽覺得她是怕苦才如許說，把一小碟蜜餞端在手裡，勸著道：“光靠藥膳很多數天見效，梁太醫都是對過方劑的，減了分量，但藥還是得喝。良藥苦口，喝完了病才氣好。”

他被稱為一代明君，“紅門之亂”後，大銘朝在他的治下空前繁華，迎來承平亂世。

蘇可看到邵令航微微翕動的嘴唇，彷彿欲言又止，卻又不敢等閒冒昧。他向蘇可看過來，因為敬王背對著他，以是他的視野直剌剌，那份決計的啞忍落在蘇可的眼睛裡，讓她的心噔噔跳了兩下。

“見怪？”蘇可拔高了一點調子，“侯爺病得麵龐蕉萃，每日支撐著去上朝，分神還要去都督府措置公事。不過是比常日返來得早些，皇上不至於這麼不通情麵吧。”

但是敬王的聲音透著模糊的哽咽，悶聲給了一道驚雷，“是我，是我害死洛芙的。”

敬王非常當真地喚了她一聲，“彆陷在疇昔的事裡出不來。”

“王爺……”蘇可說著，卯了勁從床架子上坐起來。手裡還捧著藥碗，冇有借力，這起家的確動用了全數的力量，毫無赤色的臉像泛黃的紙頁似的。

比如她現在的身份，以及她的來源。他是如何和敬王說的，他又但願她如何說。不管暗裡裡兩人吵成甚麼樣，麵前她還算侯府的人，就得站在一個陣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