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密使又去關了窗,回身後,見那人眯縫眼,似是難以張啟,卻仍舊眼巴盼望著他。
現在她卻雙眸緊閉躺在床榻間,一息尚存,卻僅餘一息。
一口氣說了個長句,伍雀磬緩了緩,問:“是因那故交你纔不去還手麼,但她會殺了你,你曉得麼?”
本來伍雀磬早已醒轉,有她叮嚀,自不會有人攔著馬密使,怪他如何夜闌人靜來與少女私會。
“不啊,他們都說我這番醒,是迴光返照。”
毒潭地區風過無形,霧氣開闔,馬含光垂於身側始終緊握的雙手略有放鬆,十指緩緩展開。風掠指隙,似能感受那此中無數細塵奔騰而過的摩擦,便是他此生最後一次、能自欺欺人地去觸碰到與伍雀磬相乾的存在。
話尚未完,馬含光已披衣與他擦肩而過。蜃月樓地點馬含光自是清楚,也無需人帶路,獨自便獨行而去。
沈邑擁戴:“水金霜不愧為異寶,隻要不計本錢,的確是能吊命。”
此人不顧身材,強撐來此,卻實在並未做甚麼。沈邑站得稍遠,見且沉默而悠長地立於那一片焦土。燒了整日的大火,用於試煉的無感死士一個不存,而屍骨化作灰塵,摻進鬼域穀益發迷濛的濃霧,怕是幾年都消逝不去。
“你過來啊……”她伸手到被外,聲音彌微,手朝著馬含光。
唯有廖宮主替他擔待。“既然含光知悉當日鬼域穀內幕,又能為菡枝作證,那麼試煉一事便當她過關。現在開端,廖菡枝便是我萬極宮宮主之位的正統競逐者――”廖宮主回身掃視,“你等可有貳言?”
與之相反,方放下狠話的馬含光,那眼中除了冷,實在是不帶一分情感的,是以愈發令人顧忌。
當日夜間,弟子倉促來報,說少宮主似有轉醒跡象,口中喃喃,想是要見馬密使。
伍雀磬全無顧忌,話也隨便,馬含光神情一僵,抬眸久寂地望著她,半晌問:“他們是誰?”
馬含光眼睫微垂,眸光被斂。房中燈火半明半暗,不算大亮,此人長睫便密密地於白瓷般乾淨的肌膚上投下輕影。“不止如此。”他低低開口,“那人不但僅是一名故交,她曾救過我,施恩於我,將我帶出世情泥塘……有一段光陰,我們相互靠近,交心攙扶,也曾常伴。”
馬含光上前接下那手,當即便要給她塞回被中,但是卻被伍雀磬極虛地、如同羽毛拂過般將他指尖輕拽。
這般問話的嗓音又低又輕,沙啞,尤其動聽,伍雀磬聽得非常舒暢,不自發撓了撓他手背。
廖壁也有其莊嚴,將頭一偏:“我安曉得?”
馬含光略頓了頓,回道:“我不曉得。”卻見伍雀磬掙紮著像是要起家坐直,他便很天然地伸手扶她,而本來,兩人就離得極儘。
馬含光大半個身子幾近都靠沈邑支撐,盜汗順著頸側鑽入衣衿,麵前氣象虛晃而混亂,就連方纔直視廖壁,他因冒然運功,乃至要瞧不清那張芝蘭俊臉。
馬含光略略一笑,緊捏住廖壁下頷的手仍然未曾放鬆,背對世人,卻隻要廖壁心頭髮寒,瞧見了此人眼底幽冷與一閃而過的殺機。
廖宮主是甚麼人,他為了職位不受威脅,連切身兒子都要再找個mm與其合作,提及來對於廖菡枝父女之情的顧念、不吝代價的救治,是出自血脈本性、抑或權力均衡,尚未可知。
沈邑說來挺佩服此人,如此辛苦,尚能對峙本身所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