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嬛回府後,便當真考慮此事。
聲音不高不低,落入玉嬛耳中,卻如重錘直直撞到心底。
屋內半晌沉默,還是梁老夫人開口。
慣常冷僻的目光添了火苗,梁靖單手撐在假山,道:“若冤案昭雪,你還會如許想嗎?”
那孩子啊,脾氣真是跟她祖父一樣固執。
祖孫倆天南海北的都聊過,卻還是頭回說這類話。
梁靖唇角動了動,微微點頭。
更何況兩人的婚約是長輩在十幾年前就定下的,就算梁靖行事叫人捉摸不透,誆過她兩回,對她也還不錯,如果成了她的夫君……
濃長的睫毛掩住眼底倔強,她的聲音柔嫩,卻篤定有力。
又說話一陣,玉嬛瞧著日色西沉,遂站起家告彆。
——比如那薛氏極其愛好沈柔華。
玉嬛沉默了半晌,才低聲道:“即便如此,梁大哥也該曉得,這事很難。”
“哦……”老侯爺拉長了聲音,意味深長,緩緩將茶飲儘,道:“放心,這把骨頭雖老了,卻還不是冇半點用處。你父親那邊我來講,想來薛氏也不敢再違拗。隻是玉嬛那邊,你得說明白,不管今後的路如何走,都不能叫她存芥蒂。”
“隻要她情願嫁我,我必傾儘儘力,護她安好!”梁靖神采微肅,聲音雖輕,倒是一字一頓,篤定剛毅。
現在十年疇昔,蕭敬宗在朝為相,有永王這個外甥,兩位蕭貴妃又盛寵後宮,陣容正隆,連東宮都不能壓住鋒芒。景明帝年青時另有點抖擻皇權的動機,損了韓太師後便低沉很多,現在上了年紀,在後宮裡美人香軟、絲竹旖旎,怕也一定惦記昔日的事。
梁靖亦隨她起家,聲音淡然,“我送你歸去。”
聲音含混,帶幾分靠近。玉嬛總算明白過來,嘴裡卻叫不出“晏平哥哥”這個稱呼,遂紅著臉哼了聲,瞪他一眼,避開他的目光,扭身從速往府外走。
他漸漸點頭,道:“她那邊呢?”
“是嗎?”玉嬛不測,“可梁府本就是世家。”
梁靖覷著她,眼底稍見暗淡。方纔在屋中他一向冇出聲,隻暗中打量她神采,雖說玉嬛的來由冠冕堂皇,摸索般點到即止,但重活一世,他實在看得明白,她怕是仍想著韓太師的冤案,隻是心存顧慮,未曾明言。
玉嬛畢竟幼年,想著這些時內心感覺懊喪,腦袋耷拉著不肯抬起來。
她點到即止,低垂眼眸, 咬了咬唇。
他垂首低眉,寬肩勁腰將一身錦衣撐得磊落,因曾疆場曆練,自有份沉穩剛硬的氣度。
但若要她順著白叟家的意義,糊裡胡塗地嫁出去,而後置闔家冤情於不顧,以謝家女兒的身份過一輩子,雖全了祖父的遺言,又有甚麼意義?
老侯爺歎了口氣,原覺得梁靖會說韓太師的案子,誰知他隻字不提,隻道:“那日玉嬛的擔憂也有事理,不管她以哪個身份嫁出去,爹孃那邊都還冇對沈家斷念。這事還得祖父出麵,撤銷他們的動機,不然玉嬛即便嫁出去,怕也會受委曲。”
她頓了一下,眉梢微挑,“方纔侯爺半個字都冇提太師蒙冤的事,實在是內心已有籌算,梁大哥想必也明白吧?”
“好,當然好!”老侯爺鬆了口氣,“這事兒我們再籌議,你要過得舒心才最要緊。”
……
“韓家的血脈能保住,已是天不幸見,太師在天之靈應會感覺欣喜。這身份若瞞著旁人實在不難,今後有了子嗣,多燒炷香,太師在天之靈也不會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