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開到蒲月尾的荼蘼花也是極儘最後一次的繁華,花枝富強,一簇又一簇紅色的花瓣攏在一起,團成了一個又一個的花球,跟著風,無數的花瓣被吹落,離了花枝,四散紛飛,落滿了河麵,也沾滿了船頭人的衣衿。
那些個外客略目一掃,隻見那謝家畫舫四周遠遠地停著數隻裝潢富麗的歌樓遊舫,很多韶齡女兒都扶窗眺望,大膽一些的,更是走出了船頭,親身舉起了手中的提燈瞭望,好似這遠遠地,便能看到那船中人普通。
念及此,謝昀左手微微伸進右手袖中,抽出了一隻玉色清透的短笛,拿在手中,悄悄打量了半晌,手中摩挲著笛尾雕鏤的小而工緻的“昀”字,刻工稚嫩而簡樸。
水漲船高低,這陳郡教坊歌樓的女子,也如金陵普通,非旁地可比,皆是隻玩陽春白雪的文女,雅妓。出行向來都是世人擁簇,從小學的便是丹青、投壺、鬥茶、流觴這些高雅之物,而能將她們請動,前去宴席作陪掃興的,不但要一擲令媛,還得要身份職位。
話音一落,世人更是驚然出聲,轉頭看去,公然在那畫舫四周遠遠地停著好幾隻教坊歌樓的遊舫。
一個略顯孔殷的腳步聲垂垂靠近,直至房門輕推,一個利落的身影端方謹慎地走了出去,而窗後少年的身子倒是巋然不動,恍若未聞。
船上的外客們聞聲皆微微一愣,不由順著搖槳人的指向看了疇昔,因隔得較遠,隻得微微虛眼凝眸,待看清楚那燈上的字,倒是恍然大悟。
見身邊的白爐這般掩不住地鎮靜,謝昀不由感覺好笑。
還記得小丫頭第一次進府,明顯八九歲的年紀,倒是端莊慎重,極有大人的模樣,與誰都是極其親和有禮,可恰好一目睹著他,小丫頭南珠一樣的眸子水靈靈的一閃,便成了個靈動敬愛的小女人。
直到最後小姑母一行要返京回定國府,小丫頭悄悄地跑到他房裡,一對兒眸子模糊的水光更甚,倒是不言不語地從身後拿出一個錦盒遞給他,然後又冷靜地朝外走。
“公子,都城來信了。”
可自那今後,直到小丫頭走,他身後除了白爐便多了個小人兒,他看書時,她坐在一旁,小手捏著筆,形貌著他所作的丹青。他寫字時,小丫頭又自顧自坐在棋盤邊,倒是有模有樣的殺起了棋局。
那侍從聽了,眸子一亮,更多了幾分興興然,倉猝插話道:“竟是表蜜斯回的信,表蜜斯都說了甚麼?”
可還像小時候那般沉穩端莊,懂事的讓人忍不住心疼。
謝昀聞言,唇瓣笑意更深。
謝昀一聽,倒是斜睨著白爐笑道:“莫說是老祖宗,我瞧你比老祖宗還歡暢了。”
淡淡的安悉香繚繞於室,雖是停在水麵,畫舫倒是安穩如在高山,室內空無一人,隻窗下一個長身玉立的身影,少年代白長衫,如玉的容顏非常安靜,左手執書卷,負手凝眸,似是看著窗外暗淡的夜色,眸色安靜而暖和。
終因而要再見了。
本來,在那風中輕漾燈影的燈籠上,寫得的不是旁的,隻一個墨黑大氣的“謝”字。
“是啊,一眨眼都三年未見了,現在的九兒表妹可不是疇前的小尾巴了――”
因此,這些女子向來少有露麵,便是被浩繁文人騷人捧紅的“金陳八絕”,這金陵、陳郡兩地的平常百姓至今也隻聽過文人騷人揮毫潑墨的讚歎,卻從未見過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