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命在身,便未幾言了,還是——”
跟著“吱呀——”一聲,兩個內侍官悄悄推開殿門,一股沾滿灰塵,潮濕發黴的味道頓時襲麵而來,那兩個內侍官不由嫌惡地想要特長去扇,轉而一看到馮唯平平無波的神采,呆滯地將手放了下去,謹慎退至身後。
馮唯毫不在乎地抬了抬手,看著王氏唇角勾起的弧度,眸中倒是更暖和了。
黯然的暗影中,馮唯的唇角勾起嘲笑,一雙眸子微涼,含著從未有過的森冷。
“馮公公,彆來無恙。”
六宮的大紅綢燈仍舊到處吊掛,那如紅雲煙霞般的光芒一簇一簇彷彿連成了一片燈海,微微一陣風過,廊下一盞一盞的綢燈搖漾,那一片銀紅的燈海便如同翻起波浪般,起起伏伏,恍然間,讓人覺得置身瑤池。
“難不成,這北宮裡還當真鬨了鬼?”
就在此時,跟著黑暗中兩個小小的亮光垂垂擴大,越來越近,便能看到兩行人正緩緩朝這裡走來,恍然中,一眼看去,彷彿是從天國而來,前來拿命的鬼差。
“督主,還是讓奴婢們先出來罷——”
身後,不過是一具枯骨罷了。
馮唯方跨過門檻,便聽得身先人謹慎的聲音,馮唯微微側首,唇角勾起幾分玩味。
麵前的王氏肥胖而高挑,即便一頭雲發早已如枯草般,肌膚也已不如疇前那般保養的極好,一陣風下,那廣袖的素色衣裙更襯得她如一樹枯木般,模糊的,都能看到薄薄一層皮下那肥胖的骨頭,慘白的月光下,她的臉因著過於肥胖而凸起出來,顴骨彷彿也高了很多,即便是出身王家的美人,畢竟也熬不過光陰微風霜。
可見,再好的皮郛又有何用?
“庶人王氏,接旨吧。”
“王氏,陛下聖恩浩大,看在你生養了洛王殿下的份上,準你留一個全屍,已是極大的恩情了。”
“王氏,選吧。”
收起聖旨,馮唯見王氏仍舊紋絲不動地立在那兒,沉默間,那唇角的笑意讓人感覺酷寒。
可即便如此,王氏卻仍舊冷傲地揚起下頜,彷彿仍舊是當年阿誰聖寵不衰,俯瞰世人的貴妃。
馮唯的聲音平平而緩,聽不出涓滴的語氣,冷冷的氛圍中,妝鏡前的人緩緩梳頭的手彷彿垂垂停了下來,隻聽“啪——”的一聲,那把斷了一半的木梳被壓在案上,下一刻,跟著木凳摩擦空中的聲聲響起,那人緩緩轉過身來。
“嗚嗚——”的風聲彷彿冤鬼哭嚎普通,在空曠幽深的北宮中穿透到每一個暗中的處所,慘淡的月光從枯朽的枝椏中穿透而過,落在地上,灑在宮殿緊閉的門窗上,彷彿一個又一個伸手索命的幽靈。
殛斃朝廷命官,傷害皇子皇孫,身為後宮命婦,暗中與朝堂大員勾搭,企圖擺盪國本。
眼看著馮唯先一步而入,身後的人也趕緊謹慎跟了上去,穿過層層被撕毀的紗幔,亮光便越來越少,世人垂垂冇入暗中當中,若非手中提著的盞盞燈火,當真就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境地。
跟著一陣風過,冷冷地拂過天井裡樹葉早已落光的枯藤老樹,隻聽得落在地上,沾滿灰塵的枯葉被風猛地捲起,打了個旋兒,頓時灰塵滿盈,“嘩啦啦——”間,那些枯葉便被淡然地拋向遠處陰冷而濕的角落裡,淪為爛泥。
這統統都彷彿是抽絲剝繭,錦衣衛沿著每一條頭緒,一點一點抽下去,包裹在本相外的統統假裝都被剝的乾清乾淨,當陳年舊事浮出水麵之時,當年的成貴妃,現在的庶人王氏便再也不複疇前那和順端莊的模樣,成為了世人眼中的蛇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