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及她睡著，一樣一動不敢動的季明德纔敢鬆一口氣。

季明德也站了起來，揹著一手，在掃視段其鳴博古架上擺設的古玩玉器。實在都是糙貨，但州縣不比京師，他也算是個悶聲發大財的大富戶。

兩人洗完腳並肩躺到床上，窄到不能翻身的小床，寶如緊貼著牆壁，季明德側朝著她，肩膀想必剛好搭在床沿上，一盞小燈在窗台上明滅。

寶如試著銅盆裡的水是熱的，才脫了鞋把腳伸出來，便見季明德擱了筆走過來。

寶如轉頭，季明德還在院子裡站著，一件藍直裰，穿了好久，洗的有些發白，他彷彿一向曬不黑，頂著大日頭走了一趟成紀，返來仍還是白白淨淨的臉。

究竟上秦州風俗，撒帳這等事情，該是由公婆二人共同來完成的。季明德父親早喪，又隻要母親一小我，他一個大男人乾這類事情，說著些莫名其妙的吉利話兒，叫寶如感覺奇特。

他穿戴半舊的中單衣，跪在地上握上她兩隻腳，熟門熟路便要替她洗腳。

比之他那條吐著芯子的蛇，老鼠更可駭千倍萬倍，寶如終究鑽進季明德懷裡，將他一隻胳膊都搭到了本身脖子上，好能護住她的耳朵，咬牙閉眼的忍著。

季明德接過銀子掂了掂，問道：“那家繡莊收了你的繡品，一次能換得近十斤銀子？”

明天他該搬返來住了。

轉頭再看那兩個男人，往前走的忽而回身，站到街邊，停在半道兒上的也在假裝望天。

那方衡自幼長在長安，與趙寶鬆交好，與寶如必定也是見過的。方衡與他同是客歲考的秋閨，摘得是京兆府的解元，長安人才濟濟，京兆府解元難摘，方衡的解元，比他的更值錢。

他替她洗腳，有練字時的安閒耐煩，指腹砂繭滿滿，一隻一隻揉著她的小腳指，彷彿在揉搓小毛毛蟲普通，揉的寶如渾身發癢，莫名臉紅。

曾經祖父活著時，隻要派個仆人通傳一句，便會提著藥箱上門，連笑帶說診病的方勳，現在與她卻隔著天與地的高度，要想他替趙寶鬆治病，還得求著季明德。

寶如記得幼時奶孃說過，自家孩子被老鼠咬掉了耳朵，長大後一向是個缺耳朵，恐怕老鼠也要來咬本身的耳朵，一點一點往季明德身邊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