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樹接過茶,傲然答道:“下官是天運四年的進士,三年前從翰林院學士任上調來東宮任左庶子。”
李進忠霍地轉過身,兩眼直盯著林樹,沉聲問道:“你就是當年阿誰連上三章參倒當朝權相的狀元禦史?”
李進忠笑道:“失敬了,林大人出身清秘,現在又職掌東宮碎務,前程不成估計啊。本監癡長大人幾歲,有一言相勸,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進忠眯起雙眼,又將林樹高低細心打量了一番,返身坐下,慢吞吞地說道:“既稱‘渾不怕’,本監明天倒要見地見地。我派人將張大將軍請到此處,林大人可敢向他劈麵討要說法?”
李進忠嗬嗬笑道:“左監門衛大將軍張諒,林大人可曾識得?你所說的統統都是他奉皇上之命率左監門衛禁軍所為,要本監如何措置啊?”
林樹微微一哂,答道:“下官在東宮職掌一館六局,崇文館、藥藏局本是下官該管,現兩處無端受侵,下官不必稟明太子,隻求大人給下官個說法便是。”
林樹毫不謙讓,一屁股坐在李進忠的下椅子上,嘲弄道:“本來李大人還曉得誰是東宮之主啊。明天不把崇文館的房舍騰還,藥藏局的吏員放回,下官便不走了。”
林樹慨然道:“如此甚好。”
林樹端坐不動,隻拱拱手,說道:“能聆聽大人教誨,也算林樹之幸,大人隻說便是。”
李進忠不急不怒,親手將一碗沏好的茶遞給他,悠悠地問道:“林大人是哪一年到東宮任職的呀?”
李進忠見他如此傲慢無禮,心頭不由得騰起一股火來,他站起家,來回踱了兩步,儘力壓抑著肝火說道:“我熟諳不了幾個字,論學問自是不能與林大人比擬,但承蒙皇上隆恩,授我三品官秩,非是我有過人之處,皆因我曉得一個淺近的事理:為人做事要識時務,知進退。我觀林大人形貌言語,很有武人之風,大將馭軍臨敵時必要料敵先機,智取為上,如隻知一味的猛衝蠻打,那隻是一介匹夫罷了,又怎堪大任?你我初度見麵,冒昧嘮叨幾句,林大人莫要見笑纔是。”
李進忠被他問得張口結舌,好半天答不上話來。他這個欽差如同半路削髮的和尚,說到底隻是個替彆人唸佛的,但要他向麵前這個二百5、愣頭青一五一十地講明此中原委,又實在地不成能。李進忠沉吟很久,俄然反問林樹道:“林大人來之前見過太子殿下了嗎?”
林樹聽了這話,不但麵無慚色,反而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說道:“大人還是太客氣了。當年下官進士科取在一甲頭名,先帝見下官生得如此麵貌,特遣下官去禦史台做了幾年監察禦史才入的翰林院。下官入翰林時便得了個外號叫‘渾不怕’,不知大人可曾傳聞過?”
林樹這才起家,重施一禮,答道:“林樹謝過大人的警省之言。但爹孃生就的本性,林樹至死不改。”
李進忠回身向侍立在門外的駱三兒叮嚀道:“你派人去瞧瞧,太子爺是否已回宜春宮,報我知。”又欠身衝林樹做個讓座地手勢,臉上掛著笑,說道:“林大人忠於職守,令本監好生敬佩,請稍坐半晌,待會兒,我們同去宜春宮請太子殿下劈麵給大人個說法,如何?”
太子左庶子正四品的官秩,在東宮內職掌與朝廷之門下省彷彿,是太子極首要的僚屬。 李進忠見這一介文官的職位卻由麵前這個赳赳武夫充當,已是悄悄稱奇,聽他又如此說,不由麵色一沉,冷冷地問道:“林大人無妨講得明白些,甚麼人做了甚麼事,要本監嚴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