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了也就是個酸秀才。”周大娘不是不高傲,家裡出了隻金公雞,也許還能飛上枝頭變作金鳳凰,誰家不擺譜?然她不在蘇一麵前起架子,還想掃尾捎上她。嫁誰不是過日子,嫁到她周家最是齊備。有好日子,一塊兒過。
周大娘隱在院裡夜色中,蘇一轉頭瞧蘇太公。他坐桌邊兒,正歪頭細心扣著菸鬥。菸鬥裡有乾灰,順著桌腿兒簌簌完工粉末子。扣潔淨了,又拾了巾子去擦,擦得杆兒鋥亮。
周大娘抿聲兒,袍子擱在手內心撚了撚,像是豁出去了普通,瞧向蘇一,“有些話大娘說出來,你彆怪大娘。大了不說,鐮刀灣地界上,有幾個十七八還未嫁人的女人?到現在,上門向太公來提親的有幾個?一個也冇有。因著甚麼?一一你不焦急,你爺爺焦急,我是跟著上火。這世道難,沒爹沒孃的,端莊人家都不想娶。總有那一套事理,怕是冇教養的,娶妻得娶賢不是?你又慣是會舞刀弄槍的,人都懼著你。大娘是看著你長大的,曉得你的品性,不高看也不虛捧。嫁給安良,有我給你撐著腰,總比嫁去彆處服侍刻薄老婆婆要強很多。受了委曲,轉頭撐腰的孃家也冇有,如何生受?眼下這是你最好的門路,你如何不懂大孃的一片苦心?安良他不肯意,又豈能做主?他不過跟我嘴硬兩句,到頭來還是聽我的。你聽大孃的話,彆拖成了老女人。到時候,叫你爺爺的臉麵往那邊擺呢?”
周大娘來的時候帶了塊巴掌大的豆腐,今早晨剛出鍋的,還蒸著熱氣。她徑直往灶上放著,打了簾子進屋來找蘇一。見她正低頭壓袍沿兒,忙過來伸手接,“給我罷,你也怪累的,返來還做這些個。要甚麼跟我說,放心總能搭把手,轉頭做好都給你。”
蘇一撂動手裡的鍋蓋,拉下袖子來桌邊,“纔剛吵過,您又給我們送吃的,安良和放心少不得又得嘮叨您胳膊肘子往咱家拐,讓您難做人。”兩家乾係奧妙,已是老久的事了。難為周大娘還一向幫襯她和蘇太公,兩邊圓和。
蘇一置氣,“我就冇有一星兒好的,叫彆人這麼嫌棄還做皮賴子。天下男人死絕了,如何非嫁他周安良?不是他瞧不上我,我也看不起他。他是甚麼人,周大娘苦日子裡硬擠糖汁兒泡大的。爺爺您內心明鏡兒似的,非把我往火坑裡推有甚麼意義?不嫁擺佈我一小我,內心頭歡愉。如果嫁了,豈有一時好日子過?不是他休了我,就是我手刃了他!”
蘇太公大覺顏麵掃地,怒斥蘇一,“你還當我是你爺爺不當?”
蘇一往他碗裡夾醃菜,等著他先出聲。不過聽他清了下嗓眼兒,就已經開了腔,“如何又跟安良磨牙吵吵?”
“這不見得。”蘇一卻說:“安良許是福大的,能中進士也未可知。大娘不必壓著他給我臉麵,到底我不如他,說配不上也不算踩低我。我也不想嫁他,我們常日裡如何您都瞧在眼裡。如果一屋裡睡覺,宅子也能儘數拆了去。放心也瞧我不上,明裡暗裡跟我較量,必不能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