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起手,倒是從右手小指而彈,小指係“手少陰心經”,是為禁指。台上青色虎頭麵具聖帝尖聲細語道:“成心機!”
彈到此處,琴韻俄然一轉,悠婉轉揚,舒舒緩緩,奏出空曠之音,如入無人之境。揚彈半晌,琴聲一陣窸窸窣窣,如見鮮血滴灑琴上,琴師撲斃。
此人一臉不屑,持起酒杯端去嘴邊道:“鬼才曉得他乾甚麼的!大抵就是個賣藝討錢的!”仰首就飲。
中間客人瞥見,都小聲怪道:“此人不知好歹,彆人救了他,他連一個謝字都不說。”
就聽那黃臉麻子中年男人大聲道:“考生白起,絕音上位!”
就聽大殿頂上一陣悶雷轉動,喀啦啦數聲,落下數道紅色閃電來!
隻這兩下,就把堆棧裡頭的客人看得氛圍高漲,暗中點頭喝采。
臨到掃尾處,刀月痕四指齊拍琴麵之上,收回一聲糙澀之音。便這一聲糙澀之音,彷彿刹時點醒世人,若聞府宅當中,有瓦罐摔破之聲傳出來,神意立現。
與天街十字交叉的,是地街,南抵南城門,北通禁城王宮。在地街靠南位置,西側有一座高古修建,高不兩丈,剛正格式,重簷廡殿形製,大氣中正。一塊銅製匾額上,藍底金字,題著“太樂府”三字。本來這裡便是琴事官學中,縣學教音坊、郡學知音園、州學雅風院、太學太樂府中,品級最高的太樂府。積年十載一次的琴師提拔,便是在此處考覈評定。這一年,恰逢十年考覈之期,屆時,將由國中五位琴師中品級“聖帝”的考官賣力主審,遵循九品:天籟、絕音、稀珍、懷癡、遠當、出塵、離心、凡落、碎語賜與評定。場麵之持重、規格之豪華,堪與文考殿試相稱。七國同一以後,天下安定,曆代帝王皆重武功教養,弘揚才學,熏陶情操,是以琴師亦獲官位俸祿,隻是僅為虛銜,並不領職。
上麵紅色虎頭麵具聖帝見了,開口大聲道:“你當太樂府是甚麼處所?如此輕浮打扮,我看你也不必考了!”
上麵就有一陣纖細低語聲,台上黃色虎頭麵具聖帝聽了,開口道:“方纔白起所彈,乃是一首古譜,名叫‘懋林懷煞’。白起不但完整歸納其意境,更將琴技超脫於知識以外,狂放不羈,正合此曲之奇妙。更加令我等稱道的,是其僅以一手操琴。方纔我暗中察看,他的左手指節,粗糙甚於右手。若我猜的冇錯,白起,你的左手纔是慣用之手吧?”
再操琴聲嬌柔,略轉柔媚,樂律當中彷彿送來陣陣桃花飄香。刀月痕一二撥挑,三四揉放,令人不由設想少女端立樹下,伸手等候花瓣飄零,一片兩片,遊浪蕩蕩。這一段中,暗含了四師兄曲乘風琴技中絕學“曠山離魅”的技法。
那人的三位朋友就要拔出刀來打單,哪知兩人刀剛拔出一截,就被人撞了歸去,手腕劇痛,彷彿斷折;剩下那人刀將出鞘,卻被人猛地向上一抬,刀柄正撞在本身下頜,痛的蹲倒在地,收回“唉喲”之聲。倒是另一名獨眼老叫花子,過來脫手互助。
黑衣人並不起家多謝,看也不看兩個乞丐,放下飯錢擱在桌上,裹抱了琴,起家拜彆。
平常叫花子自是不能出來堆棧,不過有錢的叫花子就不一樣了。在這皇城,隻要有錢,除了官家處所,其他場合任你收支。伴計見這叫花子出來管閒事,也就一旁旁觀,不再上前禁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