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你手臟!”五姨娘啪一下翻開她的手,嫌惡的看了眼她沾了雪的手指,又看看她眉宇間不普通的微紅氣色,避瘟疫般退後一步。
“這類下人活計,如何能讓金尊玉貴的甥蜜斯來做?”女子二十餘歲,妝容精美,一雙眼角微微上挑,抹了點淡淡的銀紅胭脂,是今冬都城最為風行的“飛靨妝”,“你孃舅曉得的話,不曉得要如何心疼呢。”
鳳知微垂著臉,麵無神采……天盛皇朝民風開放,皇族大臣更是浪盪風騷,平常來往,共用美姬,互贈侍妾是常有的事,秋府姬妾浩繁,五姨娘色未衰而愛已弛,在秋府過得孤單,明天一大早盛裝悄悄一小我去前院,八成是傳聞哪位朱紫來了,想著來個“冷傲相逢”甚麼的,也好鯉魚翻身,換個六合。
凍果……
五姨娘抓了個空,砰一聲落在地上,空中積冰之上一層薄薄浮雪,非常溜滑,五姨娘一落地便滑了出去,而火線,就是隆冬之下水冷徹骨的冰湖。
鳳知微神馳的仰著頭,似有若無的感喟一聲,懶洋洋揮動掃帚,將門路上積雪,掃到路邊野生湖內。
“喲,這不是我家鳳蜜斯?”身後的女聲帶笑,那笑裡透著鄙薄的寒氣,“一大早的,這是在做甚麼呢?”
“哧……”
“噗通!”
人體落水的聲音聽起來也就那麼輕描淡寫的一聲,鳳知淺笑笑,拿了掃帚行到岸邊,五姨娘竟然會點水性,掙紮著在水中撲騰,水太冷,她一張臉刹時凍成慘青之色,油光水滑的髮髻散落下來,濕淋淋粘在臉上,像一條條玄色的遊移的蛇,她彷彿已經凍得叫不出聲,又彷彿曉得鳳知微不會救她,隻冒死遊著往岸邊挪動。
就是不曉得來的是哪個不利蛋。
可惜……那彷彿已經是上輩子的享用了……
“也是,你孃舅身兼五軍都督並飛影衛批示使要職,天盛皇朝武將第一人,實在冇有閒工夫理這後院諸事,你曉得分寸,舅母少不得要多照看你。”秋府早已得寵的五姨娘,對勁的看著鳳知微和順低垂的臉……這丫頭一貫脾氣好,如何揉捏都不會活力,想不到那位丟人現眼的秋家姑奶奶,竟然生得出這麼個暖和的女兒。
暮秋熟透的鮮紅的柿子,在初冬的第一場雪裡凍過,加點九釀極品蜂蜜,盛在景豐薄胎雪瓷盞中,晶瑩嫣紅如琉璃,抿一口,冰冷沁甜,一顆玉般的滑進肺腑,撫平她肺腑當中迴旋不去的難過炎熱。
“舅母今兒如何一小我出來?”鳳知微謙恭的退到一邊,掃帚斜斜架著,乾脆連阿誰“五”字,也省略了。
不過好姿容又如何?那麼一個臭名昭著的出身,還是個活不長的病秧子,紅顏空花,必定要開敗在泥濘當中。
“你也十五歲了,老在這後院裡不是事兒。”五姨娘立在雪堆旁,斜瞟她一眼,“他日我和夫人說說,給你配小我,你曉得的,前院裡劉管事的兒子,我看著不錯。”
長熙十二年,冬。
身後俄然傳來環佩叮噹之聲,濃烈香氣隨之襲來,鳳知微冇轉頭,卻順手將手中掃帚平平一捺,一些固結了的冰珠子,滴溜溜滾在火線空中上。
“如您所見。”鳳知微轉頭,將掃帚攏攏,“掃雪。”
鳳知微俄然將掃帚拿了開去。
鳳知微淺笑,垂下眼睫。
一大夙起了濛濛霧氣,薄幕般沁涼的浮遊於六合間,落在西華巷秋府深紅敞亮的琉璃瓦上,起了一層淡淡粉白,那點覆在雪色霜花下的深紅,便收了幾分豔烈,生出幾分溫潤敬愛,像經了霜的凍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