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家中空空的米缸，阿瑤也顧不得甚麼教養麵子。拿出商戶女人骨子裡的奪目，與當鋪掌櫃一番唇槍激辯後，終究她以比預期還要高三成的代價死當了這件火狐皮大氅。摸著腰間圓滾滾的荷包，她心下失落也少了些。

“如何，宋郎不肯？”

阿瑤抱著個青花布承擔，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衚衕裡。剛拐出衚衕口，一陣風吹來，裹夾著雪粒透過棉衣咯吱窩咧開的口兒直往身上鑽，阿瑤情不自禁地打個冷顫。承擔甩到肩上，她搓搓手，雙手搭起來往手內心嗬口氣。

世事無常，誰能推測三年前住朱閣綺戶、穿綾羅綢緞、食珍羞甘旨、行香車美婢的皇商胡家女人胡瑤，會淪落至現在這等衣不蔽體、食不充饑，靠典當為生的風景。

阿瑤內心一陣難受，曾經她也是拿得起銀票砸人的令媛蜜斯。豪傑不提當年勇，不過爹孃自幼那些諄諄教誨不能忘。

“你要典當這件大氅？”

“當日被山匪綁去時曾聽你說過，故鄉宅子已經賣了，身上這件火狐皮大氅是先考先妣留給你最後的念想。”

當日爹孃身後那些千頭萬緒的事，底子啟事就是缺錢。如果庫房冇走水、金銀玉器冇失竊，也不會寬裕到為結算賬目置賣良田房契的境地。

阿瑤不曉得的是，在落空知覺的前一刻，玄衣少年騎馬來到小院。聽到內裡動靜闖進臥房，見到她倒在血泊中，渾身血流如注的一幕，他沉下臉二話不說敲暈兩人。

想到這她再也忍不住，一腳踹開臥房門衝出來。入目兩具白花花的身子如鰾膠般黏在一起，滿室糜旖的氣味熏得她幾欲嘔吐。

各路魑魅魍魎紛至遝來，豈是她一個養在閨閣中的嬌嬌女所能對付。焦頭爛額之際，孃舅家的表哥挺身而出。他先是以兩人婚約為由誌願入贅，喝退用心叵測的庶支；然後又以本身功名做保，穩住各家掌櫃。厥後更是他出麵調停，典賣胡家房契田產結清帳目。

一座座血泉從身上噴湧而出，酷寒的感受襲來，認識逐步消逝。臨死之前，她想著的不是對宋欽文、沈墨慈的痛恨，而是三年前已顛季世的爹孃，如果他們在天有靈，看到她如許胡塗該有多痛心。

轉過年表哥就要了局，不管如何也要有身像樣的衣裳。一起上她策畫著要如何裁剪，進京這半年她的女紅突飛大進。到小院地點衚衕口時她已經策畫好，撤除給表哥做身衣裳外，殘剩的大碎布片還能夠做個暖手，小的能做兩隻荷包，再小的就拚成沙包給隔壁的小虎子玩。

終究她服從舅母勸說，變賣老宅陪表哥進京趕考。可彷彿是被黴運纏上了，進京路上他們被山匪所截，馬車輜重皆被奪去。還好有她貼身縫在衣裳裡的幾張銀票，靠著這個他們在都城租個小院臨時安設下來。

雪下了一夜，六合間一片銀裝素裹。臘月裡的北風吹過來，屋簷和樹梢等處的積雪飄飄灑灑落下。

然後他給兩人餵了春水關在暗室內，待他們苦戰到最狠惡時，從房頂灌下泥漿活活將兩人澆成等身高的泥塑歡樂佛，運往青城當作沈老爺子六十大壽的壽禮。

做表哥的宋欽文就算再狠心，乍然間也不忍心如此作踐青梅竹馬的小表妹。

“給。”

雙手將荷包遞疇昔，她看著他，妙目中儘是樸拙：“無功不受祿，這些銀票民女不能要。表哥於民女有恩，若不是執意入贅他也不會落到現在有家不能回的地步。至於爹孃，民女雖賣了青城大宅，但胡家祖上傳下來的綢緞莊房契仍在。隻待來歲春闈表哥高中後，民女自要尋個機遇重振祖業，到時也算告慰二老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