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雯也說不清本身出於何樣心態，此人乾過那麼多的好事，她早就恨透了他，早就故意親手殺他，方纔還被他刺一劍，傷得那麼重，痛得幾近隨時能夠暈厥，見到他終究惡貫充斥要死了，她該滿心稱心纔對，該去幫上一把落井下石纔對。

他這番話固然言簡意賅，卻已算得上麵麵俱到，倘若由他們兩個天子親信去傳了這個號令，縱是究竟看來有著縫隙，六部閣臣也很能夠會直接接管。而封潭王之子為太子，封皇太子為秦王再交由太後扶養，看似不算萬全之策，但潭王繼任以後為堵天下之口，證明本身皇位並非謀奪而來，勢需求極力包管天子親子的安然，而不會去做甚麼斬草除根卻自毀名譽的傻事。當然，這是以潭王還能規複普通神智為前提。

“公然隻需殺了你，二哥便會不攻自破，公然隻需殺了你，統統都能唾手可得。”他臉上儘是頹靡，彷彿顛末端過分的勞心勞力，已然完整有力支撐，“本來我費經心機想要爭奪到的東西，能夠來得如此等閒。”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萬念俱灰、決計赴死的時候，也是人最易閃現出純粹賦性、純至心唸的時候。

一聽此言，天子與被他揪在手裡的潭王都朝綺雯轉頭看去。

“公然……如此。”

一世人等儘皆驚呆。

能夠有人會感覺，一個男人，還是帝王，竟會因為親見所愛的女人死去就生念儘失，想要殉情，是過分軟弱，太欠剛烈了。而實際上，一個真的會去經心投入、愛上彆人的人，又怎會不軟弱，怎會夠剛烈呢？

她抓狂地叫出來：“你在胡說些甚麼！的確是瘋了，你們哥倆都是天生的瘋病！你陪我死了，譽兒如何辦？能希冀這個瘋子留他活著麼？我要你活著，為了我兒子，我也要你活著！”

沉寂當中，綺雯聞聲身側的潭王悄悄吐出如許四個字，繼而跟著一聲似有若無的笑，他鬆開了抓著她的手臂，徐行朝一旁退了開去。

我公然是罪孽深重的，公然是不祥的，公然就是個災星，本來並冇被人錯怪。

他定定地望著她，麵龐不再閃現半點苦澀哀傷，僅餘下目光中垂憐橫溢，和順無窮。手中緩緩抽了佩劍出來，眼睛仍望著她，口中提聲道：“邱昱王智聽令！”

邱昱在一旁看著吃緊揣摩：皇上剛拚了命救三王爺上來，現在又像是要親手打死他了，我是該勸還是不該勸啊？

天子見到手指間沾著少量濕粘的血跡，也不知是抓破了源瑢的手臂而至，還是淌到他身上的綺雯的血，再去看向麵前呆坐著的源瑢，驚魂稍定，胸中肝火就不成停止地熊熊而起。

王智則趕快上前勸道：“爺息怒，眼下要儘快為娘娘療傷纔是啊。”

“真真可惜了這麼好的小模樣……”

有溫熱的液滴落下來，滴在了他的眼睛上麵，沿著白玉似的臉頰緩緩流淌而下。那是她的血，鮮血滲入了衣衫，滴落下來，一滴接著一滴，在他的臉上畫下幾小朵紅梅，又如燭淚那般滴下。

看來我還真是本性仁慈啊，竟然僅為聽了他那幾句邏輯牽強的自我辨白，就憐憫了他，諒解了他，不忍心要他死了。

本來，是他用另一隻手扯開了肋下的衣衿繫帶，隨後又去解釦在腰間的玉帶，那已經是牢固這件曳撒在他身上的最後紐帶。

綺雯受了這連續串情感刺激，又失血極多，方纔這一敗壞下來的工夫，已然倚靠在牆根昏睡疇昔。嫣紅的血跡，仍沿著露台的木條空中緩緩伸展。